保定府的南门已经乱成了一锅滚烫的粥。
张百户抹了把脸上的汗,手按在刀柄上又松开,如此反复了三次还是没下令放箭。
他面前是黑压压的人群——从前线溃退下来的士兵,拖家带口的百姓,还有几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和尚。
所有人都挤在城门洞前,像被堤坝拦住的洪水,随时可能决堤。
\"都给我退后!\"
张百户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却淹没在一片哭喊声中。
他转头看向站在城门楼台阶上的其他三个百户,心里暗骂一声。
黄世铮这手安排真他娘绝——四个互相看不顺眼的百户守一个门,现在好了,谁也别想拿主意。
\"张兄,我看咱还是赶紧跑吧!\"
王百户凑过来,眼睛不断往城外的方向瞟,\"燕山军说到就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放屁!\"
李百户一巴掌拍在城墙砖上,\"军令如山,万一是假的,擅离职守是要掉脑袋的!我已经派人去府衙请示了,再等等!\"
陈百户冷笑一声:\"等?等燕山军把咱们一锅端了?要我说,往东门跑才是正理!南门外距离燕山军大营太近了,出去就是送死!\"
四个百户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服谁。
张百户看着他们涨红的脸,突然明白了黄世铮的用意——老狐狸故意让他们互相牵制,就是防着他们串通一气。
可现在这局面,逃跑都达不成统一意见。
城门下的混乱已经升级。
一个穿着绸缎的胖子——看打扮像是个粮商——正指挥三个伙计驾着满载的马车往城门挤。
马车上几个麻袋裂开了口子,白花花的大米漏了一路。
\"让开!都让开!\"
胖子挥舞着一根马鞭,抽打着挡路的人,\"我女婿是南和县的县太爷!谁挡路我让谁吃官司!\"
张百户厌恶的眯起眼睛。
这种狐假虎威的狗东西时候还摆谱,真是找死,南和县都不在保定府,横什么横。
你爸是李刚都不管用,还女婿县太爷。
果然,下一秒,一支流箭从城头的方向飞来,精准地钉进了胖子的脖子。
胖子瞪大了眼睛,手中的马鞭掉在地上,整个人像截木头一样从马车上栽了下来。
\"掌柜的!\"
一个伙计尖叫着去扶,却被倒下的马车带翻。车上的粮食袋和一个小箱子摔裂开来,白米混着铜钱洒了一地。
人群瞬间沸腾了。
\"钱!有钱!\"
\"粮食!快抢!\"
士兵和百姓挤作一团,有人弯腰去捡铜钱,立刻被后面的人踩在脚下。
惨叫声、怒骂声、哭喊声混成一片。
张百户看到一个老头被挤倒在马车边,还没等他爬起来,就被几个抢钱的壮汉踩得没了声息。
\"都住手!\"
张百户拔出刀,却不知道该砍向谁。
守门的士兵也乱了套,有的在维持秩序,有的已经偷偷往人群里挤,想趁机捞一笔。
城墙上的四个百户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王百户脸色煞白:\"完了完了,看情况!十有八九燕山军真的打进来了。\"
\"别慌!\"
李百户强作镇定,\"拉起千斤闸,咱们也赶紧跑吧!不然跑不了!\"
四人跌跌撞撞地冲向城门楼内的绞车室。
平时需要十五名士兵操作的绞盘,现在只有他们四个和几个不知所措的士兵。
\"一起用力!\"
张百户吼道。四人肩膀抵在绞盘上,肌肉绷紧,额头青筋暴起。
绞盘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千斤闸开始缓缓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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