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扫过那冰冷的轮椅扶手,心又揪紧了一下。
张楚然抿紧嘴唇,再次扭过头,用沉默抵抗。
顾云归叹了口气,像是拿她没办法,却又使出了“杀手锏”,语气带着点无赖,却又不会真的让人讨厌:“你要再不告诉我,小学姐,我可就要开始死缠烂打了。
你知道我做得出来的。天天在你宿舍楼下等你,你去哪儿我都跟着,当你的大号跟屁虫。”
他顿了顿,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补充道:“这里可是剑桥,你也不想一直被我这么个‘前男友’缠着,搞得人尽皆知吧?”
这话半真半假,带着威胁,也带着点可怜的意味。
张楚然似乎真的被这个“威胁”触动了。
她独自在异国他乡,最怕的就是麻烦和引人注目。她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转回头,目光清冷地看着他:
“那我告诉你,你就别再烦我了。立刻离开。”
顾云归眼睛眨都不眨,无比乖巧地立刻点头,语气真诚得不得了:“好,你说,我保证听完就走,今天绝对不再烦你。”
他心里想的却是:答应你今天不烦你,没说明天、后天、大后天也不烦。小学姐,你还是太好骗了。
得到他“保证”的张楚然,似乎松了一口气,也或许是真的累了,不想再与他纠缠。
她目光垂落,看着自己放在腿上的乐谱,声音很轻,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仿佛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没什么复杂的。就是……大概一个多月前,晚上从打工的咖啡馆回住的地方,下雨路滑,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了。”
她省略了所有的细节——那晚雨有多大,她为什么那么晚才下班,摔下去的时候有多疼,一个人躺在冰冷的雨夜里有多害怕和无助。
“轻微骨折了。打了石膏,需要坐一段时间轮椅。”
她轻描淡写地总结道,然后抬起眼,看向顾云归,眼神里是明确的逐客令,“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轻轻敲在顾云归的心上。
晚上打工?下雨天?摔下楼梯?骨折?
他几乎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异国他乡,为了生活奔波,在雨夜遭遇意外,无助地承受着痛苦……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他自以为“为她好”而放手、对她不闻不问的这段时间里。
强烈的自责和心痛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蹲在那里,身体僵硬,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他张了张嘴,想问“疼不疼”,想问“为什么去打工”,想问“有没有人照顾你”……无数个问题堵在喉咙口。
但他看着张楚然那副“我说完了你赶紧走”的冷漠表情,想起自己刚才的“保证”,他硬生生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他不能现在问,否则她只会更抗拒。
他慢慢地、有些艰难地站起身,因为蹲了太久,腿有些发麻。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极致,有痛楚,有后悔,有汹涌的情感,但最终都被他强行压下。
“……好。”他哑声应道,声音干涩,“我走。”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果真转过身,一步一步地,朝着来时的路走去。脚步沉重,背影在古老树木的阴影下,显得格外落寞和僵硬。
他遵守了“今天不再烦她”的承诺。
但他知道,这件事,绝不会就这么结束。
张楚然看着他真的离开了,一直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松懈下来。
她独自坐在轮椅上,靠着百年古树,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月光洒在她身上,一片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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