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时,他们到达了朝鲜老乡说的避难所——一座废弃的煤矿竖井。坍塌的入口仅容一人匍匐通过,里面却别有洞天。腐朽的坑木支撑着巨大的空洞,角落里还堆着生锈的矿车和铁轨。
\"这地方好!\"丁伟敲了敲棺木,\"够结实,飞机炸不塌。\"
战士们忙着安置伤员,有人点燃了残留的煤块,微弱的火光照亮了矿洞四壁。李云龙借着火光检查地图,突然发现青龙谷标注有误——原本应该畅通的山路被铅笔划了道红线,旁边是赵刚娟秀的小字:\"1941年山体滑坡,道路中断。\"
\"他娘的!\"李云龙一拳砸在矿车上,锈蚀的金属发出痛苦的呻吟,\"明天得改道走乌鸦岭,要多绕三十里!\"
赵刚凑过来看地图,眼镜片反射着跳动的火光:\"乌鸦岭去年被美军布过雷,工兵营清理时牺牲了七个人...\"
两人的对话被一阵咳嗽声打断。角落里,那个肠子流出来的伤员正在咯血,暗红色的血沫喷在雪白的绷带上,像雪地里绽放的梅花。医护员束手无策地跪在旁边,手里的吗啡针剂已经用完了。
李云龙走过去,从内兜掏出缴获的美军医疗包,取出最后一支吗啡。伤员却摇摇头,颤抖的手指指向另一个正在发高烧的小战士:\"给...娃娃...我...够了...\"
半夜里,伤员死了。没有临终遗言,没有悲壮告别,就像蜡烛燃尽般悄无声息。李云龙蹲在尸体旁,发现死者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冻土豆,上面留着清晰的牙印。
\"埋了吧。\"他站起身,声音平静得可怕,\"用煤渣盖严实点,别让野兽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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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李云龙被轻微的金属碰撞声惊醒。他条件反射地摸枪,却发现是通信兵在调试电台,试图接收总部的最新指示。
\"有消息吗?\"李云龙凑过去,电台耳机里传来刺耳的静电噪音。
通信兵摇摇头:\"干扰太大...但凌晨三点左右截获过一段美军通讯,好像是在说...什么'铁钳行动'...\"
李云龙眉头紧锁。他前世模糊记得朝鲜战场上有过类似代号的美军攻势,但具体细节早已记不清。外面的风雪停了,矿洞入口透进惨白的月光,照在熟睡的战士们脸上。那些年轻的面孔伤痕累累,却透着不可思议的平静。
\"叫醒大家。\"李云龙突然说,\"我们提前出发。\"
队伍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收拾行装。重伤员被抬上雪橇时咬紧牙关不发出声音,有人把棉衣撕成条塞在担架边缘,防止颠簸时伤口开裂。朝鲜老乡送来的草鞋不够分,两个战士为谁该穿新鞋争执起来,最后用猜拳决定了归属。
走出矿洞时,东方的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李云龙望着蜿蜒前行的队伍,突然发现雪地上留下的足迹像一条伤痕,从这座无名矿山一直延伸到远方的战场。
\"团长,你看!\"警卫员突然指向西南方。
远处的天空升起三颗红色信号弹,接着是隐约的炮火轰鸣——那是柳潭里方向。李云龙摸出怀表看了看,表盘在晨曦中泛着冷光。
\"全速前进。\"他收起怀表,率先迈开步子,\"中午之前必须赶到集结地。\"
队伍像一条伤痕累累的巨龙,缓缓游向炮火连天的远方。没有人说话,只有胶鞋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和伤员偶尔的闷哼。
在这片被鲜血浸透的雪原上,又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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