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土城下,早已不是废墟的沉寂,而是一座喷吐着战争烈焰的巨型熔炉。
京都大捷的余威与追击酒井的酣畅淋漓,如同滚烫的铁水,浇铸着王师将士愈发高涨的士气。
这座熔炉正以惊人的效率,疯狂吸纳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力量。
新归附的近江、山城豪族带来的兵员,如同投入熔炉的生铁。他们大多装备简陋,神情混杂着敬畏、兴奋与一丝茫然。
在明军教官严厉的号令和示范下,笨拙地模仿着长矛突刺、火铳装填的动作。
队列中,一个名叫藤吉的年轻近江农民,咬着牙,汗水浸透了粗布衣衫,努力挺直因常年劳作而微驼的脊背。
他看着城头上猎猎飘扬的“明”字旗和“魏”字大纛,眼中燃烧着卑微生命对改变命运的渴望:
“听说魏国公是天朝神将,跟着他,也许、也许我也能挣个武士身份?让阿菊家不再看不起我?”
这微小的野望,是熔炉中无数火星中的一粒。
粮草辎重堆积如山,从京都方向源源不断运来。
民夫们在监工的皮鞭下,如同工蚁般搬运着沉重的米袋和木箱。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役夫,佝偻着背,脚步踉跄,肩上扛着远超他体能的米袋。
他浑浊的眼睛扫过那些杀气腾腾的士兵,低声对旁边同样疲惫的同伴嘟囔:
“打吧,打吧,打完了,也许能少交点年贡。家里的孙子,还等着米下锅呢。”
战争的残酷现实,首先压榨的是这些最底层的人。
细川尚兴,这位丹后守护,此刻正亲自督促他的“九曜旗本”武士团演练合击战法。
甲胄铿锵,打刀破空之声凌厉。武士们神情肃杀,眼神锐利如鹰隼。他们是细川家最锋利的刀,京都城下的血战证明了他们的价值。
此刻,他们磨砺着爪牙,渴望着在更大的舞台上,用敌人的头颅和鲜血,换取更多的封赏与荣耀。
细川尚兴的目光扫过麾下精锐,心中盘算的不仅是击败德川,更是在战后新秩序中,细川家能占据何等位置?权力与名利的欲望,在每一个高级将领心中悄然滋长。
松浦英介的水军武士和浪人众则显得更加狂放不羁。
他们在城外的空地上模拟着跳帮作战,呼喝声震天。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浪人首领,挥舞着沉重的鬼金棒,将充当敌船的草人砸得粉碎,引来一片喝彩。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听说德川的旗本值钱得很!砍下一个脑袋,够老子快活半年!”
对他们而言,战争是摆脱朝不保夕的浪人生活、获取财富与地位的唯一捷径,赤裸裸的欲望驱动着他们的战意。
而在临时搭建的中军大帐内,气氛截然不同。
巨大的沙盘占据了中心,山川河流、城池道路,微缩的关原盆地尽收眼底。
郑森、李定国这两位魏渊倚重的左膀右臂,正与魏渊的核心幕僚们围聚在一起,气氛凝重而专注。
李定国手指点在沙盘上关原西口的位置,声音沉稳。
“我军先锋若由此突入,可直插德川大军左翼。然此地狭窄,恐遭伏击。需有强军掩护侧翼。”
他看向郑森。
郑森剑眉微挑,带着特有的锐气:
“我部骑兵可担此任!以速度撕开缺口,为李将军步卒打开通路。但关键在于,必须缠住德川的旗本主力,使其无暇他顾。”
他目光转向沙盘中央,那里象征着德川家光本阵的位置。
幕僚们低声讨论着,推演着各种可能。
沙盘上代表兵力的棋子被反复移动,模拟着攻防转换。
每一次推演,都关乎成千上万将士的生死,也关乎整个日本的未来走向。
空气中弥漫着智慧碰撞的硝烟,比外面的喊杀声更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沉重马蹄声,随即是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大人!大人回来了!”
魏渊到了!
他风尘仆仆,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标枪,玄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
他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地走入帐中,目光如电,瞬间扫过沙盘和众人。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位统帅身上。
魏渊没有废话,径直走到沙盘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代表清州城的标记上,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德川家光龟缩清州,收拢酒井残部,看似固守待援,实乃怯战喘息!我军携大胜之威,士气如虹,岂容其从容恢复,坐待援军合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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