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做最后的推动。
高举右臂,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诸位同乡!
此非为我林向安一人!
此非为王管事一人!
此事关乎我等每一条性命,
关乎能否活着见到父母妻儿,
关乎浙江士子的气节与风骨!”
“是愿浑浑噩噩,任人宰割,还是奋起自救,搏一个生天?!”
他话音如雷,最后一声掷地有声:
“现在!愿入‘同济会’,愿遵章程,
与我林向安、与王管事、与诸位同乡共进退者——”
声音陡然一顿,目光如炬,雷霆般喝问:
“请高声以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庭院内先是死一般的寂静。
随即如滚油入水,倏然炸开,激烈的反应四下碰撞。
王管事身为发起者,自然全力支持,他率先高声道:
“老夫别无他法,唯附议林相公!”
段昊初、张书淮、王诚、赵有光四人立刻呼应,声音掷地有声:
“吾等愿遵林相公之令!同济会早该成立了!”
昨夜守夜、拿到额外食物的随从,以及信服林向安的年轻举人,此刻切身体会到了结成组织的好处,也纷纷出声:
“对!听林相公的!不然就是等死!”
他们的呼喊如同燎原火,迅速带动了全场的气氛。
然而,大多数举人内心却仍在矛盾交织。
随从们也不敢擅自表态,毕竟要听各自主子的安排。
有人怕地痞、怕饥饿,更怕若不同意便会被“驱逐出馆”。
可同时,他们又清楚这是唯一可能活下去的办法,渴望有人拿主意。
于是大多数选择了沉默观望。
林向安并不奢望他们立刻热烈响应,他要的只是默许。
他的策略,正是凭借核心同伴的声势与自己的决断,将这股沉默裹挟进“大势所趋”的浪潮里。
同时,他也早料到会有人强烈反对。
果然,陈启泰猛地跳了出来,脸色涨红,仿佛遭到莫大羞辱,怒声喝斥:
“荒谬!荒唐!”
他指着林向安,声音尖厉:
“林向安!你不过一介举人,谁给你的权力私设公堂、擅定刑律?
《大周律》何在?朝廷法度何在?
你这所谓‘同济会’,与草莽匪类何异?!”
“还有这‘驱逐出馆’,你岂有权力决人生死?此乃僭越!此乃大逆不道!”
他企图抢占道德与律法的制高点,借此反驳林向安。
然而,林向安丝毫不怒,等他吼完,才神情镇定、声音清晰地反问:
“陈兄口口声声说《大周律》,
说朝廷法度,那请问,此刻何在?
能替我等退去门外贼寇?
能在院中变出一粒米粮?”
“我之所为,非为权力,只为活人!
难道要如陈兄一般,空谈礼法,坐视同乡饿死冻毙、被贼屠戮,
便是遵循《大周律》了吗?”
“见义不为,才是无勇!见死不救,才是无仁!”
林向安声音陡然厉厉,将“不仁不勇”的大帽子直接扣了回去。
谁不会讲大道理?
既然有人要占道义高地,他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些原本还觉得陈启泰言之成理的人,这时反倒觉得他迂腐可笑。
是啊,这都什么时候了?
还空谈法度?
哪里还有人来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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