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巡抚关防来!” 马录掷笔,声如金石!
“是!” 陈安凛然,飞速取来山西巡抚江潮的印匣。马录作为巡按,有会同巡抚上奏之权。他取出江潮的关防大印,蘸满朱砂,在那字字泣血的奏疏末尾,在那“巡按山西监察御史 臣 马录”的名字之后,重重钤下!鲜红的印文,如同燃烧的火焰,又似淋漓的鲜血!
接着,他亲手将郭勋那封金粟笺说情书,作为最关键的罪证,附于奏疏之后。两封书信,一白一金,一刚正一阴鸷,形成了最强烈的讽刺与控诉!
“封!” 马录将奏疏与附件装入特制的加急题本匣内,亲手以火漆密封,盖上巡按御史的紧急印信!
“陈安!”
“小的在!”
“持此匣,交驿丞!以巡按察院最高规格,八百里加急,直送通政司!沿途换马不换人,星夜兼程,不得有片刻延误!告诉驿丞,此乃关乎社稷安危、国法存续之重案!若有差池,本官唯他是问,尔等亦难逃干系!” 马录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遵命!” 陈安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仿佛燃烧着火焰的奏匣,如同捧着一颗滚烫的赤心与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转身飞奔而出!
马录独立于签押房窗前。窗外,酝酿已久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狂暴地抽打着大地,激起一片迷蒙的水雾。电闪雷鸣,撕裂长空,仿佛要将这世间一切污浊荡涤干净!
他望着那漫天雨幕,胸中激荡着悲愤、决绝,更有一份凛然正气直冲云霄!这封奏疏,如同他亲手点燃的惊雷,已挟带着万钧之势,撕裂了山西的沉沉黑幕,直向那京师的权力巅峰,轰然劈去!
数日后,京师,武定侯府。
暴雨初歇,空气潮湿闷热。郭勋正与几位清客在花厅赏鉴新得的古画,强作悠闲。管家郭福面色惨白,脚步踉跄地冲了进来,甚至忘了行礼,声音带着哭腔:“侯……侯爷!大事不好!通政司……通政司传出消息!山西巡按马录,会同巡抚江潮,八百里加急飞章入京!弹……弹劾……”
“弹劾谁?!” 郭勋心中猛地一沉,厉声喝道,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弹劾侯爷您……包庇巨寇李福达!威逼御史!藐视国法!罪……罪同谋逆!” 郭福几乎瘫软在地,“奏疏里……还附上了侯爷您……您写给马录的那封书信!一字不落!已经……已经直达天听了!”
“什——么?!” 郭勋如遭雷击,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躯晃了几晃,猛地向后跌坐在太师椅中!那张保养得宜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变得惨白如纸,再无半分侯爵的雍容气度,只剩下无边的惊骇、羞怒,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马录!好你个马录!竟敢……竟敢如此!将本爵的书信公之于众?!他这是要鱼死网破!要拉着本爵一起下地狱! 郭勋的脑子嗡嗡作响,马录奏疏中那些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更可怕的是,他亲笔所书的那封“金粟笺”,那带着威胁的“福祸自招”、“勿谓言之不预”,此刻成了钉死他罪名的最强铁证!这已不是简单的说情,这是公然对抗朝廷法度!是授人以柄!
“侯爷!侯爷!” 清客们惊慌失措,连忙上前搀扶。
郭勋猛地推开众人,眼中爆射出困兽般的凶光,声音嘶哑而扭曲:“慌什么!本爵……本爵乃世袭侯爵!天子近臣!岂是一个小小御史能扳倒的?!备轿!不!备马!本爵要立刻进宫!面圣!自有分说!” 他强撑着站起,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但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和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慌乱,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知道,一场远比山西风雨更猛烈、更凶险的朝堂风暴,已经随着马录那道八百里加急的奏疏,在紫禁城的深宫内,轰然降临!而风暴的中心,正是他武定侯郭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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