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仑听着文臣们文绉绉又暗藏机锋的对话,觉得有些无趣,他活动了下肩膀,朝着夏助喊道:“昌平伯。”
夏助闻言走至张仑面前问道:“英国公有何吩咐?”
张仑笑道:“哪里有什么吩咐?陛下昨日何时歇着的?”
夏助笑笑:“司礼监昨日呈上通政司呈进的本子,陛下瞧了半夜,才歇着的,睡之前特意嘱咐魏太监,叫今日早早的传内阁来乾清宫议事。”
张仑闻言点点头,又问道:“陕西的捷报送进去了吗?”
夏助笑道:“早送进去了。”
张仑又道:“王守仁这仗打得漂亮,该赏!若多出几个新建伯一般的人物,陛下省心,中枢也省心了。”
毛纪终于微微侧身,看了一眼张仑,又扫过众人,语气稍温和道:“英国公所言甚是。王守仁为国建功,自当旌表。然国事多艰,诸般事务,还需一一详议,仰赖圣断。”
就在此时,暖阁厚重的门帘被从内掀开一条缝,司礼监掌印太监魏彬那张清癯而严肃的脸露了出来,目光扫过阶下诸臣。
“宣——内阁首辅毛纪、次辅王琼,大学士王宪、乔宇、协理学士英国公张仑觐见!”
五人瞬间神色一整,所有私下的思虑和交谈戛然而止。毛纪深吸一口气,率先整了整衣冠,神情肃穆地迈步向前。王琼紧随其后,目光变得锐利而专注。王宪、乔宇挺直腰背,张仑也收敛了随意的姿态,五人鱼贯而入。
“臣等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五位重臣进入暖阁,在御案前约五步处齐齐跪下行大礼。
“且起来,赐座。”朱厚照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些疲惫。他抬了抬手,目光扫过诸臣。
众人谢恩入座。小太监无声地奉上热茶,置于各人椅边的紫檀小几上。
“今日召尔辈大臣前来,”朱厚照放下玉虎,手指轻轻点在一份奏本上,“想来近日尔辈都听到礼部正在和佛郎机商议合约之事,这是礼部奏疏,尔辈仔细看来,御前回话。”
这时张大顺便将奏本交给毛纪手中。
朱厚照接着道:“彼国远涉重洋而来,言辞虽称恭顺,所求却甚繁,初和何孟春所议欲仿效旧港宣慰司例,于广东择一处海岛暂居,以便商船停泊补给;其国僧侣欲长留京师,传播其所谓‘天主福音’;更望朝廷允其‘朝贡’之名,实则行通商贸易之实。”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祖宗成法,四夷宾服,重在羁縻。朕已然命何孟春驳回了所求,唯独留朝贡以及僧侣暂居京师,然此佛郎机,尔辈亦知道,其船坚炮利,行止桀骜,非安南、占城等恭顺藩属可比。诸卿以为,此约当签否?如何签?其僧侣,当允其留京否?如何计较,需仔细回话。”
暖阁内一时陷入沉寂,只闻地龙炭火轻微的噼啪声和窗外呼啸而过的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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