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时，莜微站在海边，手里捧着盛满蓝色液体的陶罐。退潮后的沙滩上布满蜿蜒的水痕，像无数条蛇爬过的痕迹。阿香沉默地站在她身旁，洗得发白的衣角被海风掀起。

“真的要全部撒完吗？”田彩莉不安地搓着手臂，“万一”

江昭莱望向逐渐暗沉的海面：“涂奶奶说过，这是解脱。”

莜微深吸一口气，咸腥的海风灌入鼻腔。她蹲下身，将陶罐倾斜。蓝色液体触到沙粒的瞬间，竟像活物般渗入沙中，形成发光的纹路向海面延伸。

海浪突然变得躁动。原本平静的海面泛起不自然的涟漪，接着是气泡，最后变成翻涌的浪花。莜微看到无数模糊的影子从海底浮上来，随着蓝色纹路的光向岸边靠近。

“它们来了。”阿香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最先浮现的是个年轻女子的轮廓，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苍白的脸上。接着是个驼背老人，缺了条胳膊。越来越多的阴灵浮出海面，但它们不再狰狞，腐烂的部位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莜微继续倾倒液体。当最后一滴落入沙中，整个海滩突然亮起幽蓝的光芒。阴灵们站在浅滩中，面容逐渐变得清晰。他们中有老人，有孩童，有男有女，全都安静地望着岸上的四人。

阿香突然向前走去，海水浸没了她的脚踝。“爹？”她对着人群最前方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喊道。男人缺了半边脸的面容已经恢复完整，正对她露出微笑。

“阿香长大了。”男人的声音不再破碎，温和得像记忆中的样子，“对不起，那天不该让你看见。”

阿香剧烈地摇头，泪水混入海水。莜微这才明白，阿香失去的记忆是什么——她亲眼目睹父亲被选为祭品的那个雨夜。

阴灵们开始发光，身体变得透明。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走向深海，每走一步就消散一分。男人最后摸了摸阿香的头发，虽然他的手指已经穿过了实体。

“该走了。”他说这次是真的走了。

当最后一个阴灵消失在月光下的海面时，沙滩上的蓝光也渐渐熄灭。莜微发现手中的陶罐不知何时变成了普通瓦罐，里面空空如也。

回村的路上，阿香一直很安静。直到经过那间破庙时，她突然停下脚步：“涂奶奶呢？”

庙门大敞，里面漆黑一片。莜微举着油灯走进去，只见供桌上的香炉还冒着最后一缕青烟。石臼旁边，整整齐齐地叠着一件褪色的蓝布衫——那是涂奶奶常穿的衣服。

“她也走了。”江昭莱轻声道。

田彩莉指着供桌下方：“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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