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皇上将最后一卷经文放下。
锦妃这才微不可察地对玉珠使了个眼色。
玉珠如蒙大赦,连忙上前一步,腰肢软软地一福,用那副特意练就的、能酥到人骨子里的嗓音,娇滴滴、怯生生地道:“皇上,请用茶。”那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颤,更添几分楚楚可怜。
皇上循声抬眼看去。
只见这奉茶的宫女,身量未足,一看就年纪尚小,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张小脸精心修饰过,粉黛薄施,恰到好处地突出了那双水汪汪、含着三分怯意的杏眼,以及那因紧张而微微咬着的、如花瓣般娇嫩的唇。
她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颤,脖颈纤细白皙,整个人透着一股需要人捧在手心呵护的柔弱气息——正是他近来在贤德妃贾元春处憋闷久了后,心底隐秘渴望的那种解语花模样。
然而,帝王的多疑几乎是本能。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厉瞬间掠过眼底。皇上并未立刻接过茶盏,声音不高,却沉冷如殿角冰鉴里散发的寒气:“不过是个奉茶的宫女,打扮得这般……花枝招展,给谁看?”
这声音虽不算雷霆震怒,但那久居上位的威压和突如其来的诘问,足以让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宫女魂飞魄散。玉珠吓得浑身一哆嗦,腿一软,“噗通”一声便重重跪倒在冰凉的金砖地上。
她声音带着哭腔,抖得不成样子:“皇上恕罪!奴才……奴才不是故意的!奴才……奴才只是……只是……”她语无伦次,伏在地上,小小的肩膀抖动着,更显得可怜无助。
锦妃心中冷笑,面上却迅速换上关切与无奈的神情。她侍奉皇上多年,对他的心思揣摩得八九不离十。这反应,哪里是厌恶?分明是看上了,却又疑心是她锦妃刻意安排的美人计!幸好,她早有准备。
“哎哟,皇上!”锦妃嗔怪地看了皇上一眼,语气带着几分亲昵的埋怨,起身亲自扶起吓得瑟瑟发抖的玉珠,将她护在身后,“您瞧瞧,这大热天的,何苦为难这么个小丫头片子,瞧把她吓的。”
她转向皇上,眼神坦荡,带着一丝属于她明艳旧时光的骄矜,“皇上您是知道嫔妾的,嫔妾自个儿就喜欢颜色鲜亮的物件,也最爱看身边这些丫头们打扮得俊俏些,水葱似的,嫔妾日日瞧着,心里也敞亮舒坦不是?赏心悦目嘛。”
皇上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摩挲着杯壁,锐利的目光审视着锦妃。她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
锦妃当年就是以明艳照人、恃宠而骄的宠妃姿态入他眼的,也正是这份张扬,才让她成为当年遮掩宁妃恩宠的最佳人选。
她确实素来如此,自己容貌尚佳,又向来得宠,从不拘着宫人略施脂粉,有时连自己不喜欢的钗环都随手赏了宫女。这份“大方”,倒像是她的作风。
锦妃见皇上眼神中的冰霜似有松动,立刻趁热打铁,状似无意地环顾了一下殿内伺候的几个年轻宫女,语气轻松自然:“说来也怪呢,近来内务府送来的这批宫人,倒是一个赛一个的水灵标志。”她故意将“标志”二字咬得清晰。
皇上的目光随着她的示意,不动声色地扫过殿中侍立的几个年轻面孔。确实,都眉清目秀,各有风致。再看那跪在地上、梨花带雨的玉珠,虽惹人怜爱,但在这一众俏丽宫娥中,论容色,确实并非最拔尖的那个。
况且……他自认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过偏好这种柔弱温顺、能激起保护欲的女子类型。贤德妃那般端方持重才是他摆在明面上的喜好。如此看来,今日倒真像是……误打误撞?
但皇上是谁?他可是九五之尊,向来是随心所欲,从不会委屈自己的主儿!更何况这几个月,为了抬举贾家那位贤德妃,他忍让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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