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冰鉴里冰块融化的细微滴答声。
皇帝脸上的那点“放心”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的审视和疑问。萧承煊那句意味深长的“放心早了”,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夏日的蝉鸣,似乎在这一刻也变得更加尖锐刺耳起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皇帝的声音不大,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此时的帝王最好不要招惹。
萧承煊感受到那沉重的目光,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脸上惯有的玩世不恭收敛了大半,眼神飘忽了一下,才磨磨蹭蹭地开口:“呃……这个事吧,皇伯伯……其实,其实不是侄儿亲自去探听来的小道消息。侄儿原本想着,等……等消息确凿无误了,再寻个合适的时机禀告您的……” 他声音越说越小,带着明显拖延之意。
皇帝是何等人物?萧承煊这点欲盖弥彰的小心思,在他面前如同透明琉璃。他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哦?不是亲自探听的?那便是有人特意送到你耳边的了?说吧,若消息为真,朕自有赏赐;若为假……” 他顿了顿,“过错也算不到你头上。”
“嘿嘿,还是您懂我!” 萧承煊得了这免罪金牌,瞬间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腰杆都挺直了几分,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准备“说书”的架势。
他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惊天秘闻的兴奋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这事啊,是江家那位二小姐特意找到侄儿,亲口告诉我的!”
皇帝眉头拧得更紧:“江家二小姐?所为何事?”
“她的本意啊,是想通过侄儿这张嘴,先把风透给我爹,再由我爹……顺理成章地,传到您耳朵里来。” 他比划了一个传递的手势,“绕这么个大圈子,您说,这事它能小吗?”
“快说,究竟何事?值得她如此费尽心机,绕这么个弯子?”
萧承煊深吸一口气:“她说,她家中那位待字闺中的长姐,近来与高家的几位小姐走得异常亲近!而且,据她所言,不知是高家谁……那边似乎……似乎已经许了她长姐——” 他顿了一下,抬眼飞快地觑了皇帝一眼,才一字一顿道:“五皇子侧妃之位!”
侍立在一旁的几个大太监,不由自主地齐齐将头埋的更低了!恨不能将整个身子都缩进阴影里。
五皇子!侧妃!高家!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无异于在皇帝耳边炸响了一道惊雷!这不仅仅是结亲,这是赤裸裸的、意图染指储位、勾结外戚的惊天布局!
皇帝他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微微颤抖着。几息之后,皇上才平息了胸腔内翻涌的情绪。
“王庸。”
一直屏息凝神首领太监王庸,赶紧上前:“奴才在!”
“传执金卫指挥使、副指挥使立刻进宫!”
――
盛夏的蝉鸣在紫宸宫外聒噪得撕心裂肺,刘冕和安达一路疾行,官袍下摆沾了尘泥也顾不得拂拭,刚跨过高高的门槛,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龙涎香与无形威压的气息便扑面而来,让两人心头猛地一沉。
殿内静得可怕。
炕桌上那原本堆叠如小山的时令瓜果、精巧点心早已撤得干干净净,只余下光洁冰冷的紫檀木桌面。若非萧承煊反应奇快,在宫人撤盘的瞬间闪电般出手稳住了自己的青玉盏,恐怕连那盏解暑的冰镇酸梅汤也要一滴不剩了。此刻,那孤零零的玉盏被萧承煊握在手中。
广告位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