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是父亲林如海与徐姨娘所出,只因崔夫人是嫡母,所以崔家才名正言顺地成了林清的外祖家,崔家的孩子自然都是他的表亲。可这层关系,纯粹是礼法上的联结,血脉上,林清与崔家,与崔釉棠,完全是陌路。既无血缘之绊,又何来近亲结合导致的遗传之忧?
想通此节,林淡如同拨云见日,心中豁然开朗。先前盘踞心头的那个疑问,此刻也迎刃而解——为何在此世道,从王公贵胄到寻常百姓,表兄妹结亲如此普遍,却并未听闻遍地都是痴愚或有缺陷的孩子?固然有些不幸的个案可能被家族悄然处理了,但更多的,恐怕正是如林清和釉棠这般,名实不符的“表亲”结合。礼法上的称谓,掩盖了血脉的疏离,反倒成就了无数桩在遗传学上并无问题的姻缘。
思绪至此,林淡又想到这个由书中衍生的世界,其历史轨迹与自己熟知的那条线大相径庭。
元后乱世终结后,并非大明,而是此朝。更因那场席卷天下的战乱旷日持久,远比他记忆中惨烈,导致人口凋零,尤其是青壮男丁损失惨重。因此,朝廷律令与民间风气,对女子再嫁和男子续弦,非但不似前朝那般严苛压抑,反而是大力鼓励、视为美德。除了那些死要面子、规矩大过天的顶级世家大族,或是家底厚实无需依靠的,寻常百姓乃至中下层官吏家中,寡妇再醮、鳏夫续弦,实乃司空见惯之事。生存与繁衍,才是乱世后的头等要务,礼教的某些束缚,在现实的铁壁面前不得不让了步。
这方世界,还有一点最令林淡心生慰藉——女子不缠足!或许是因曹公笔下从未描绘过那等摧残肢体的陋习,此方天地便也未曾滋生这般畸形的审美。除了一些极其偏僻或心理扭曲之家,几乎难见裹脚的女子。
每每思及此,林淡便觉得,自己那个世界后来的某个朝代纵有千般不是,万种罪孽,但在明令禁止缠足这一点上,终究是做了一件该做的事。功是功,过是过,他心中这杆秤,向来分得清楚明白。
心结尽去,顾虑全消。既然父母双亲满意,林清本人也对温柔娴淑的釉棠表妹有意,这桩亲事堪称天作之合,林淡哪里还会有半分不赞成?他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为弟弟高兴的暖流,脸上也绽开了由衷的笑意。
“好事!天大的好事!”他喜滋滋地自语着,小心地将母亲的信折好收起。得赶紧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祖母去!张老夫人最是疼爱孙子,听到清儿婚事有了着落,必定欢喜。
他起身整了整衣衫,步履轻快地朝祖母所居的后院走去。
算算日子,自己前些时日写给家中、言明与东平郡王嫡女定下婚约的信,母亲也该收到了。这一下子,两个儿子的终身大事都有了着落,双喜临门!林淡几乎能想象出远在扬州的母亲崔夫人,此刻定是笑得合不拢嘴,那笑容,怕是要比春日里开得最盛的牡丹还要灿烂几分。
事实证明,作为儿子林淡还是很了解母亲的,看完信的崔夫人怎么也压不住嘴角的笑意,要不是一丝理智尚存,她肯定要立刻打赏府中上下。
不过儿子在信中说了,东平郡王会请旨赐婚。崔夫人暗下决心,等到旨意下来,她肯定是要赏赐阖府上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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