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崔夫人待她们母子确实宽厚仁善,清哥儿无论是读书进学,还是衣食住行,皆与府里嫡出的三位少爷一般无二,从未受过苛待。徐姨娘对此感恩戴德,心中最大的期盼,不过是清哥儿能平安顺遂,将来能娶个家世清白、性情温婉的姑娘,最好的情形,或许能攀上个七品、八品小官家的庶女,那已是莫大的福分了。至于名门嫡女?那是她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
巨大的喜悦与难以置信的感激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心防。徐姨娘只觉得鼻尖酸楚难当,一股热流直冲眼眶,视线迅速模糊起来。她慌忙低下头,想掩饰这不合时宜的失态,可那滚烫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滑落,砸在膝头的衣料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她声音颤抖,带着浓重的哽咽,几乎语不成句:“夫人……夫人待我们母子恩重如山……妾身……妾身无以为报……”
崔夫人看着徐姨娘骤然泛红、泪光闪烁的眼眸,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她并非不近人情,只是觉得此乃天大喜事,该当开怀才是。她语气稍沉,带着点训诫的意味:“这是做什么?孩子订亲,是天大的喜事,该高兴才是。哭哭啼啼的,倒显得委屈了似的。”
“是是是……太太教训的是……”徐姨娘破涕为笑:“是妾身……是妾身欢喜得糊涂了,一时失态,请太太恕罪。”她深吸一口气,让声音恢复平稳。
崔夫人见她收敛了泪意,知道她对这门亲事是极满意、极感恩的,便不再多言此事。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一转,恢复了平日的利落:“差点忘了。泽哥儿媳妇前些日子诊出了喜脉,你女红向来是极好的,少不得要麻烦你,给孩子做个虎头帽添添喜气。”
提到新生命,徐姨娘脸上的愁云惨雾瞬间被真正的笑意取代,方才的激动也化作了柔和的暖流。她几乎是立刻接口道:“这点小事何需太太特意吩咐!妾身得了大奶奶的好消息,欢喜得紧,早就开始动手准备了。绣屏。”她唤了一声身后的丫鬟。
绣屏立刻上前,将一直小心捧在怀里的一个青布包裹打开,里面赫然是几件精致小巧的婴孩用品:两顶圆滚滚、憨态可掬的虎头帽,帽顶的虎眼用黑色丝线绣得炯炯有神,虎须根根分明;两个鼓鼓囊囊、同样绣着虎头图案的小枕头,一看就填满了蓬松柔软的新棉花;更贴心的是,还有两件大红色的小肚兜,上面用五彩丝线绣着活灵活现的“双鲤戏莲”图样,寓意吉祥。
崔夫人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伸手拿起一个虎头枕,指尖传来的饱满厚实感让她有些意外。这枕头做得格外胖乎,棉花塞得足实,几乎像个圆球,虎头也显得更加憨厚可爱。“哎哟,”她忍不住笑出声,“怎么做了这么多?还填得这样厚实?仔细伤了眼睛,费了心神。”语气里带着关切。
徐姨娘看着那些小物件,眼中满是慈爱和满足,温顺地回道:“太太放心,妾身心里有数,每日不过抽出一两个时辰做做针线,权当解闷,并不碍事的。”她顿了顿,声音更柔和了些,“想着大奶奶头胎,又是咱们府上的大喜,总想多做些,让孩子用着更舒坦些。”
崔夫人摩挲着那胖乎乎的虎头枕,看着眼前徐姨娘温顺的笑脸,心中也不由得软了几分。她轻轻颔首,没再多说什么,只道:“你有心了。晚些我让人给你送些料子,你身上这衣服我记得还是前年裁的。”待徐姨娘行礼告退,崔夫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目光落在案几上那胖得喜人的虎头枕和精巧的肚兜上,唇角微扬,轻轻喟叹了一声:“可怜天下慈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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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的林清还未收到嫡母的信,而京中的林淡,却让震惊撞了个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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