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离十分温柔地拍了拍卓无昭肩膀，仿佛抚平不存在的被角，更抚平年轻人不安的心绪。

卓无昭盯着他：“可这与我们之前商定的有异，华聚水并非妖类，没有妖丹。”

“山主不会让公子失望。”荣离语气笃定，“若寻回宝物，公子便是山中上宾，腹地滴水窟内一应奇珍，任公子挑选。”

片刻静默，卓无昭嘴角扬起，露出了一个毫不意外的笑容。

他偏问：“先生能做主？”

看他神色，荣离哑然一时，也失笑：“小友目光如炬。”

“实则我仍在山中，这是借用一只红狐躯壳，说是我，非本我。”他抬手，一股温和宁定的气息催发，古木受到感召般，一截新枝缓缓生长，垂落在卓无昭眼前。

随着荣离，抑或说翠微子，指尖微动，那新枝延展纠缠，转瞬成了一条极小的中空“山道”。

与卓无昭当日下山时所走过的无异。

卓无昭闭上眼睛，有如沉思。

翠微子未表现不耐，亦未催促，默默收束灵气，使新枝褪去，古木复原。

良久，卓无昭终于下定决心，他的声音里透出疲倦。

“我的确看见了……一片很纯粹的芦苇……”

翠微子聆听着。他能理解，神魂的创伤有时比血肉模糊更难掩盖。

卓无昭继续说着。

“它的边缘是一面镜子……不，不对，是星河。到处都是星星，四面八方，没有边际，它……像是浮空的。”

卓无昭抬起手，虚虚地比画，与印象中的意念、残缺的水墨重叠。

“聚水说，‘他’就在那里——”

话音骤然断绝，下一瞬，卓无昭的手颓然偏坠，又被地上舒展的草木托住，轻轻放置。

翠微子一言不发，双指悄然指引灵气，借草木之形围绕卓无昭身侧结出一道圆形阵法，将他牢牢周护其中。

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在阵中蔓延，伴随着翠微子的低语：

“好好休息吧……多谢你告知，醒来之后，我会在山中等你。”

卓无昭不知是否听到。他呼吸急促一下，渐渐均匀。

待他彻底熟睡，翠微子才缓缓起身。

环顾四周，寻常之人不可见阵中环境，即便真是情况有变，他也能第一时间觉察。

这便足够。

末了，翠微子收回目光，负手离去。

斜阳熔金色，明月照水来。

万千点萤火自草木间飞出，与城镇烟火遥遥相映。

旷野中，翠微子听到嗡鸣，听到哭泣。

一声一声，是嘈嘈切切虫，是幽幽暗暗风。

他径自迈向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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