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妃走到承瑾面前,步摇珠翠碰撞出的细碎声响,承瑾颤抖着身子,一双满是压抑的泪水积在本是疲乏的眼眶内。
忽然让承觉得这深宅大院里的每一声响动,都藏着催命的符咒。
皇上……那个前些日子前,在文绣院见她绣宗彝纹的男人,此刻的出现,究竟是救赎,还是另一重更难挣脱的枷锁?
“你可知,本宫母妃斥责本宫不知王爷在外竟有一处宅子养着你!”康王妃重新坐回凉榻,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腕间的祖母绿玉镯,那镯子绿得发亮。
承瑾的呼吸骤然停滞。
“王妃娘娘,奴婢岂敢有非分之想。”承瑾逼着自己挤出句话,舌尖却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方才咬唇太用力,“奴婢与王爷是清白的,奴婢几斤几两还是有分寸。在奴婢来汴京之前,王爷就已有青梧苑。”
“清白?你与本宫夫君是清白的?”康王妃嗤笑一声,忽然将手中的东珠扔在承瑾脚边,“捡起来。”
东珠在金砖上滚出清脆的声响,停在承瑾鞋尖前。她弯腰去捡时,看见嬷嬷正用冷眼剜她,嘴角挂着看好戏的冷笑。
谁敢让她一手带大的主子不痛快,就是对她不敬。
“你给本宫抬起头来。”康王妃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宫是王爷的正妻,本宫容得下田氏,容得下与你同姓的姜氏和那个潘氏,但本宫容不下你。”
承瑾捧着东珠抬头,正对上王妃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映着她苍白的脸,照出承瑾藏不住的悲痛和愤慨。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切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个高踞凉榻,一个卑微伏地。
承瑾想起阿婆教她绣过的凤凰戏雀。
康王妃是凤,她是雀。
“这颗东珠,是王爷聘娶本宫时送给本宫的。”王妃慢悠悠地说,指尖敲着扶手上的蟠螭纹,“是采珠人在乍暖还寒的四月,跳入冰冷的江河中采捕珠蚌时,于成百上千的珠蚌中才能得到一颗上好的东珠。”
这与本奴何干?
承瑾凝视康王妃,眼里的泪悄然滑落,好巧不巧地落在东珠上。
“看你这泪还污了本宫的珍物?”康王妃忽然朝嬷嬷使了个眼色,“把她的手剁了再送到皇兄那,就说本宫替殿下教训不懂规矩的贱奴!”
嬷嬷立刻狞笑着上前,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菜刀,寒光映着她的浮肿的眼睑。
承瑾蜷缩着后退,退得急促,乃至歪倒在地。
她看见那幅残破的丹凤朝阳在她膝边,残破的凤凰,那眼珠好似真的眨动了一下,怜悯地看着她这个将死之人。
“住手!”
一声厉喝从门口传来,带着磅礴之势。
赵桓踏着炙烈的阳光走进来,黑色靴底碾过地上的蚕丝飞絮,腰间的白玉麒麟佩撞出清润的声响。
赵桓的目光落在嬷嬷手里的菜刀上,眉头拧作一团。
“皇兄!”康王妃猛然起身,步摇上的珠翠撞得叮当作响,鬓边的金箔亮片簌簌掉落,“殿下怎么来了?”
赵桓没理她。
径直走到承瑾面前,弯腰扶起她。
他温热的指尖触到承瑾冰凉的手时,隐约可见地顿了一下:“你没事吧?”
承瑾摇摇头,喉咙被愤懑堵住,发不出一个字。
阳光透过赵桓的肩头照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暖得让她鼻尖发酸。
这是她在深宅里,第一次感受到不带算计的——暖意。
“弟媳真是好兴致。”赵桓转向康王妃,语气里的寒意能冻裂金砖,“竟然在自己府里动私刑,就不怕父皇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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