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没了家人后,噩梦一直不曾放过她,撕扯着她。
自从得知弟弟还在这世上,这才让她挣扎着活着,为的是找到弟弟,为的是给家人找到真相为家人报仇。
但是这世道,这条路艰苦难行。
囚车穿过中华门时,承瑾听见城外隐约的金鼓之声。城头守军来回奔走,灯笼上的‘宋’字被风吹得歪歪扭扭,像垂死之人的最后一笔。
梦琴忽然攥住承瑾的手指,指向街对面——几个金兵俘虏被游街示众,百姓们扔着烂菜叶,却没有人敢大胆喊出声。
“看什么看!”裨将挥鞭抽向围观的人们,承瑾睁开红肿的双眸,趁机打量四周:绸缎庄的幌子半掩,往日熙熙攘攘的勾栏瓦肆大门紧闭,宣膳坊的烤鸭摊都没了踪影。
这如今的江宁府也没有祖父描述中的江宁府热闹繁景。
她伸手摸向藏在袖套内的北斗七星纹。
地牢设在邗沟漕运司地下,这里的霉味令人窒息。
承瑾被两士兵拖着扔进牢房时,看见春桃正用碎瓷片在墙上刻划,青梅则将绣线拆成单股,缠在指节上,流泪道:“他们不管我们是不是金国的细作,要把咱们押进汴京献给金使。”
老木匠的声音从角落传来,他的左腿已被铁链锁在石柱上,“方才听见兵卒说,斡离不的使团今日入汴京..….”
承瑾浑身一震。
阿爹在时曾与邻舍们议论过的——斡离不,那个曾率军围困汴京的金国二太子。
她忽然想起阿娘曾绣在帕子上的诗:“京华血泪深,青鸟难渡关”,此刻竟似成了谶语。
梦琴突然指着牢顶,承瑾抬头,看见椽木间漏下的月光,在地面织成北斗星的形状。
“有办法了。”她压低声音,示意春桃靠近。
“漕运司地牢的通风口直通淮河,然后由淮河转汴河抵达汴京。长江是江宁府境内的重要河流,也是连接江宁府与其他地区的重要水运通道,在这条前往汴京的路线中,长江是起始段的关键河流。戌时三刻水位最低...…老叔,当年修漕渠时有暗门。”承瑾听她的祖父与阿爹讲过。她祖父当年参与过修漕渠。
老木匠眼中闪过精光,刚要开口,却听见地牢外传来靴声。
“请问小娘子,你的那件深紫色狐裘从何而来?”来人穿着锦袍,腰间玉带上缀着珍珠,正是邗沟漕运总督陆北强。
“老实交待,敢耍花样绝不轻饶!”李山恶言恶语。
“那件狐裘先还予我,我再告知你们它的来历。”承瑾面不改色,一副无畏李山的态度。
承瑾被拖着走进花厅,案上摆着精致的蜜饯果子,墙上挂着的,竟是她被拿走的深紫色狐裘大衣。
张耀瞪着承瑾,“快说,这件狐裘你从何而来的?”
“官爷要我说,妾身说了,官爷又会信吗?”承瑾红着眼,“妾身们被叫许平的人贩关在货舱内,为了自救才想方设法逃出货船,被逼无奈才放火逃生。妾身该死,不该把那些无辜的孩童、小娘子们和壮丁们的命搭进这牢狱之中。”
“既然官爷说是官船,那为何官船给人贩子为非作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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