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银能使鬼推磨,无银寸步难行。”承瑾还真愁,若眼前二人油盐不进,就必须再谋计策。
承瑾盯着抵着她的刀和管役,声音却稳如坚韧的磐石,“若是能让妾身每日练习,到时候卖上高价,您也能多赚几锭银子。”
“爷若不信,妾身愿意立字据为证,绣品卖的钱分您七成。”承瑾偷偷扯开内衣襟,露出内里半幅未绣完的《清明上河图》,“就像这幅,若是绣完,定能惊动权贵夫人们。”
青衣人和管役围拢过来,贪婪的目光在绣片上游移。五大三粗的管役突然踹翻陶罐:“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您可派人盯着。”承瑾捡起地上的碎陶片,在泥地上画出绣架模样,“只需提供丝线和绣绷,妾身保证教姐妹们绣出比杭州城的绣娘绣出更为精致的花鸟。”
紧接着她又指向舱角的孩童们,“若小丫头们不会绣,却能帮着理线配色,也算能练出一门营生。”
九岁的承雨和承雪,像她们几个孩童这般大时,已将鱼鸟花虫绣得活灵活现。
僵持间,舱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人贩子们脸色骤然变色,他们估计是担心官兵来此地。
承瑾记下他们的骤变的表情,趁机抓起绣帕:“不如先试试吧?若是绣品入不了你们的眼,到时候再处置我也不迟。”
青衣男子握着皮鞭的手摩挲着绣帕上栩栩如生的翠鸟,终于放低姿态,咬牙道:“给你们三日。要是敢耍花招......”他挥刀斩断承瑾一缕青丝,着着实实地将承瑾吓得一动不动。
青衣人走到舱门边时,承瑾恳求道:“爷,受如此深的伤,还望您开恩给些水和盐块。”
水和盐块,在次日清晨放在舱内,承瑾和十五岁的云萝他们给被打的女孩们处理伤口。
梦琴的小腿肿得发紫,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渗血,显然是活生生被烧红的铁钳烫伤的。“别怕。”她将颤抖的手覆在梦琴额头上,触感滚烫,“咱们能撑过去。”
圣医陆清晏给承瑾处理伤口时的画面历历在目,她依葫芦画瓢似的小心翼翼地为梦琴处理伤口,腿上,身上,每一处都仔细又小心。
角落里传来抽气声。承瑾对发怔的女孩们说,“谁身上还有干净的布?”
寂静中,云萝突然扯开自己的红绸内衣。红绸撕裂声惊得众人一颤,她却咬着唇将布料递过来:“用妾身的,梦琴...…”话未说完,泪水已砸在绸缎上。
承瑾接过来的指尖微微发着颤。她将盐水布巾敷在伤口,余光瞥见梦琴疼得发白的嘴唇,轻声安慰:“忍一忍,痛过就会好的……”
接着又给逃跑被抓回来的金枝处理伤口,心里叹息,这不请医生来,怕是凶多吉少了。
绣架与丝线,在次日中午被粗暴地丢在地上。
深夜,承瑾与年长一点的女子商议如何与人贩继续周旋的同时,与略懂皮毛的姑娘们紧锣密鼓地开始绣起来。
真正会绣工的没几个。女童们学着分起各色丝线。
货舱深处传来压抑的呜咽声,梦琴蜷缩在发霉的草堆里,右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那是人贩子用棍棒和皮鞭毒打的结果。
血腥味混着腐坏的霉味在狭窄空间里弥漫,二十来个被拐的女孩围在四周,眼神中满是恐惧与无措。
承瑾放下绣绷。
“让开。”承瑾拨开人群跪坐下来,她扯下内衬的粗布,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果决。
入夜,货舱外传来人贩子的鼾声。承瑾跪在梦琴身边,就着月光用烧红的铁签给伤口消毒。皮肉焦糊的气味中,梦琴疼得昏死过去,她却死死按住颤抖她的手,直到伤口彻底结痂。“别怕,别怕。”她重复着,不知是安慰梦琴,还是说服自己,“等伤好了,咱们一起回家。”
找到弟弟,妾身便有家了。承瑾边抚摸梦琴枯瘦的手,边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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