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瑾带着弟弟妹妹们去邻家吃酒沾喜气,之前早早将绣制好的嫁衣给邻家姐姐了,这日姐姐临出闺阁,她特意又送上一幅她绣的麒麟送子图。
承瑾指尖轻捻凤仙花瓣,将胭脂点在新娘子唇上。
新娘子的嫁衣铺展如霞,金线绣的并蒂莲在绸缎上微微起伏,似要从绣面游入春光里。红烛已在喜帐下静静候着,将她鬓边的珍珠步摇映得流光溢彩,发间茉莉香与胭脂气缠绵,恍惚间竟分不清是花是玉。
承瑾的指尖触到嫁衣上的盘扣,心里忽然闪过她身着嫁衣的情景,一抹红晕泛上承瑾的脸。
姐姐的阿娘细细将祖传的玉镯套上姐姐白玉般的手腕上。
铜镜里的新娘子眉眼含春,又带着怯意,像是初绽的牡丹,在晨露里半掩半露。院外传来孩童嬉笑,惊得檐下雀子们扑棱棱掠过。
朱漆大门缀满红绸,鞭炮碎屑染红青石板。喜娘捧着鎏金梳头匣,银篦梳过青丝时,檀木梳齿间簌簌落下桂花,混着胭脂香漫过绣楼。
铜镜映出新娘子低垂的眉眼,嫁衣上百鸟朝凤图宛如凝固的祥瑞云霞。金线勾勒的凤凰昂首展翅,尾羽上镶嵌的珍珠与红珊瑚珠随步履轻颤,恍若流动的火焰。
孔雀开屏的翠羽以孔雀蓝丝线层层叠绣,针脚细密如羽茎,在烛光下泛着幽幽冷光;白鸽衔着缠枝莲穿梭其间,鹅黄丝线绣就的喙尖,竟还悬着颗用米珠缀成的露珠。
承瑾将百鸟的神态与动态刻画得栩栩如生:仙鹤曲颈欲鸣,锦鸡振翅欲飞,就连最小的麻雀也用银线绣出蓬松的绒毛。
各色丝线交织出云海纹为底,凤凰立于九重牡丹之上,周围祥云间点缀的金线若隐若现,恰似被百鸟羽翼搅动的霞光,整幅绣品仿佛下一秒就会冲破绸缎,在喜堂掀起漫天祥瑞。
迎亲唢呐撕破雨雾,八抬大轿红绸翻飞。承瑾牵着两妹妹的手,望着邻家姐姐被父兄搀着跨过火盆,嫁衣下摆扫过满地铜钱,细碎声响混着宾客的道贺。
红盖头落下,新娘子的绣鞋踩着红毡走向花轿,只见新娘子的母亲含泪在新娘子耳边在叮嘱,且媒婆的吉言都化作雨打芭蕉般的絮语。
这挠人的冬雨。
承瑾暗叹。她依着雕花栏杆,看邻家姐姐乘着红轿远去。
檐角铜铃轻响,惊散了手中团扇扑的蝶,碎金般的阳光透过紫藤花架,在裙裾上洒下斑驳的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新绣的并蒂莲,针脚比往日歪斜——前日里母亲说起及笄礼时,她的心就像坠入荷塘的石子,搅乱了一池春水。
暮色初临时,灯笼次第亮起,晕染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卖桂花酒酿的老妪挎着竹篮,木勺轻叩陶瓮的声响,惊飞了栖在雕花窗棂上的麻雀,抖落檐角积雪,簌簌坠入结冰的小河,漾开一圈圈涟漪。
“待年后陈家提亲时,瑾丫头也要这般操办……”吴老太太抚着承瑾的手含笑道。
“阿婆,是过了冬月就来提亲的。”承瑾羞红了脸。
自从祖父去世后,祖母的记性差了。
“看看,这么重要的日子我都给记错,老喽老喽。”吴老太太呵呵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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