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瑾跟着皇后走到丹墀下,看见禁军正从瑶华宫的地基里起出骸骨。
在第三具骸骨的指骨间,承瑾看到一枚银戒指。戒面的孔雀纹里,藏着“武康军”三个字的刻痕。
“夏忠当年负责的军械库,”皇后气定神凝,“就在浣衣局那口枯井下面。他把钥匙不知藏在何处。”她指向宫墙根的老槐树,“树洞里的三十片羽,每片都记着库门的机关。”
承瑾走到老槐树下时,夏枣正被押往刑场。她路过树旁突然挣脱内侍,将藏在袖中的羽片尽数撒向空中。三十片染血的羽在日光里展开,每片的羽根处都刻着个名字,最后一片飘落在承瑾掌心,上面的“夏”字被泪水浸得发涨。
“我爹说过——”夏枣的喊声被风吹得破碎,“这些羽片拼起来,就是王将军杀他的时辰!”她被强行拖走的瞬间,承瑾看见她鞋底的纹路——那是用靛蓝染料画的枯井方位,与账册上的标注分毫不差。
回到浣衣局时,枯井的井绳上还缠着几缕蓝绒。
承瑾按羽片上的指示转动辘轳,裂开道暗门。暗门里面的军械库积着厚厚的灰,每排兵器架上都贴着片孔雀羽,羽尖指向的编号,与武康军节度使府的账册完全对应。
“这里的每把刀……”陈柏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肩上的伤口又在渗血,“都刻着匠人的名字。你看这把长刀的刀柄。”他抽出其中一把递过来,“‘张’字的刻痕里,还嵌着染坊走水时的灰烬。”
刀柄的暗格里,藏着一张极小的羊皮卷。上面的字迹在火把下渐渐清晰,竟是张妈丈夫的亲笔,记着王将军如何用孔雀胆毒死匠人,又如何嫁祸给染坊的掌案师傅。卷末的日期,正是十年前那三个陪嫁染匠“病逝”的日子。
井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邵成章带着内侍们冲了进来。
“皇后娘娘有旨,”他笑得眼角的褶子堆成一团,“这些证物,该呈给皇上了。”
随即,邵成章从怀里掏出个锦盒,里面的半枚玉佩与承瑾找到的正好拼成完整的孔雀形,“这是德妃的传家宝,能验出所有染过孔雀胆的物件。”
玉佩合二为一的瞬间,军械库里的兵器突然发出嗡鸣。那些刻着名字的刀身,竟浮现出匠人们临死前的模样——有的被钉在染缸里,有的被压在账册下,最后都化作孔雀羽上的血纹,在火光里轻轻颤动。
承瑾被内侍们簇拥着往紫宸殿去,经过尚食局时,冰窖的寒气顺着门缝渗出来。她瞥见了一具尸体。
那是张妈的尸体。
紫宸殿的金砖上,赵桓正用那枚合二为一的玉佩验看证物。每当玉佩接触过染有孔雀胆的物件,就会浮现出孟氏的字迹。在最后那本账册上,浮现的字迹让所有人倒吸口凉气:“武康军节度使,先帝最信赖之人。”
德妃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她扑向账册的瞬间被侍卫按住,鬓边散落的银簪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响。
承瑾认出那簪子的样式——与张妈胸口插着的一模一样,簪头的东珠里,藏着片极小的羽,刻着的“赵”字正是皇家的记号。
“孟氏当年就是发现了这个秘密。”皇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悯,“被复位的孟氏才被太上皇再一次打入冷宫。”
赵桓猛地将玉佩掷在地上,一阵清脆碎裂的声响里,他眼底的平静彻底碎裂——“把这些证物都烧了。”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所有知情的人,都给朕……处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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