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未亮,夏枣便被门外的脚步声惊醒。她揉着眼睛坐起身,见承瑾已换了身半旧的月白襦裙,正将叠好的祭盘往食盒里放。盘里摆着六枚小巧的糖巧,及绣好的同心结。
“这是……”夏枣愣了愣。
“昨儿夜里做的。”承瑾用帕子擦了擦食盒边缘,“御花园人多,带些轻巧的,也省得累着。”她抬头时,晨光落在她眼睫上,竟像蒙了层水汽。
夏枣忽然别过脸,往门外走:“时辰不早了,该去御花园了。”
御花园里早已摆满了祭台,各宫的女眷们穿着锦绣衣裳,三三两两地聚在海棠树下说话。
承瑾给皇后请安后便退在角落里。
承瑾刚将食盒放在角落的空台上,便见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冬菊走了过来。
“冬菊姐姐。”夏枣笑盈盈地拉住冬菊的手。
冬菊与夏枣一阵简短的寒暄后,目光在她的糖巧上打了个转,笑道:“姜绣娘这祭品倒是别致,只是不知合不合巧神的心意。”
承瑾屈膝行礼:“奴婢手笨,只会些粗活。”
冬菊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听见人群里一阵骚动。
原来是贵妃带着宫女们来了,她身后跟着的小太监捧着个描金漆盒,盒里摆着只白玉雕琢的兔子,眼窝处嵌着两颗鸽血红宝石,在日头下红得晃眼。
“贵妃娘娘这玉兔,怕是要压过皇后娘娘的九碟蜜饯了。”有小丫鬟在人群后窃窃私语。
夏枣站在承瑾身侧,忽然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
承瑾回头时,正撞见夏枣往皇后的方向努了努嘴——皇后站在不远处的牡丹花丛前,目光落在贵妃的玉兔上,嘴角的笑意淡得像层薄冰。
“时辰到了。”司仪太监的唱喏声打断了承瑾的思绪。各宫女眷依次上前祭拜,轮到承瑾时,她将那盘糖巧摆在祭台上,忽然发现自己的糖巧旁,不知何时多了只青瓷小碗,碗里盛着半碗清水,水面漂着七片荷叶,竟是用翡翠碾成的薄片做的。
“这是太上皇后娘娘让奴婢送来的。”身后传来个苍老的声音,是太上皇后身边的宋嬷嬷。她笑眯眯地看着承瑾,“太上皇后说,姑娘的针线活里有灵气,配得上这翡翠荷叶。”
承瑾刚要道谢,就见贵妃带着宫女走了过来,目光在翡翠荷叶上转了圈,笑道:“哟,这荷叶倒是新鲜,只是不知经不经得起日晒。”她说着伸手要去碰,指尖刚要触到碗沿,忽然被一阵风刮来的海棠花瓣迷了眼,“阿嚏”一声往后退了半步,竟撞翻了身后的祭台。
铜制祭台砸在地上,上面的蜜饯滚了一地,贵妃那只白玉兔也摔在青砖上,宝石眼睛磕掉了一颗,像只瞎了眼的兔子。贵妃尖叫着蹲下身去捡,发髻上的金步摇甩得厉害,竟扫到了旁边的香炉,一缕香灰恰好落在承瑾的糖巧上。
“是你推我!”贵妃猛地回头,指着承瑾的鼻子,眼眶红得像只兔子。
承瑾刚要开口,就见夏枣忽然往前站了半步,挡在她身前:“娘娘明鉴,方才是风刮了花瓣,怎会是姜绣娘推的您?”
夏枣说话时声音发颤,还似平日在皇后身边时的扯高气昂。但事实是她现已在姜承瑾身边侍候,这扯高气昂的气势怎么看都是打抱不平之势。
夏枣见贵妃一双瞪视她的眼,她的手紧紧攥着裙角,指节都泛了白。
贵妃瞪着夏枣,大概没料到这素来冷淡的丫鬟会替区区一介绣娘说话。
正在此时,赵桓的声音从海棠树后传来:“这是怎么了?”
众人回头,见皇上穿着明黄常服,正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的太监手里捧着串冰糖葫芦,红彤彤的。
贵妃见了皇上,顿时委屈得眼圈更红,刚要说话,却被赵桓摆手打断:“朕都看见了,是风的错,与你们无关。”
他走到承瑾的祭台前,拿起那只沾了香灰的糖巧,咬了一口,笑道,“甜丝丝的,巧神定是喜欢。”
贵妃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汗珠翻滚,却不敢再说什么。
皇后的脸色也阴晴不定。
夏枣悄悄回头看了承瑾一眼,见她正望着皇上手里的糖巧笑,晨光落在她嘴角,竟比那冰糖葫芦还要亮些。
承瑾的眼神则是在众多妃嫔中寻找韦贤妃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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