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翠仔细望着承瑾双手下的丹凤朝阳,金线与彩丝织就的凤凰把石青色锻面衬得更加华丽。
“六个号头夜里向没咋困着,今朝总算好定定心心困一觉了!”邓小翠看着承瑾扶着绣绷架旁的桌沿吃力地起身。
“唉,是真的想好好睡上一觉。”承瑾叹道。
“呀,阿奴来扶牢侬。”邓小翠赶忙伸手握住承瑾的腰。
“姜绣娘,康王妃的人来了!”是樊姑姑,一向沉稳姑姑,声音里有一丝慌张。
还没等承瑾反应过来,门已被推开。两个穿深蓝色青宫装的婆子站在门口,三角眼扫过屋内,最后落在她手里的包裹上:“王妃等着瞧活计呢,姜绣娘,跟我们走。”
穿过文绣院的抄手游廊时,承瑾听见两侧绣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人悄悄撩开窗帘一角看她,目光里有同情,也有几分幸灾乐祸。
走到月洞门时,正撞见邹嬷嬷带着两个小丫鬟往这边来,老虔婆看见她怀里的包裹,嘴角撇出个冷笑:“莫不是拿块破布来糊弄王妃?”
承瑾没接话,只垂着眼往前走。换上了那件半旧的月白襦裙。
康王府的正厅里弥漫着合香,承瑾刚迈进门槛就被一股寒气逼得打了个哆嗦。
康王妃斜倚在凉榻上,手里把玩着颗鸽卵大的东珠,发髻上的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每一声脆响都像敲在人心上。
“给王妃娘娘请安!王妃娘娘吉祥!”承瑾福身行礼。
“拿来吧。”王妃的声音懒懒散散,眼皮都没抬。
承瑾解开锦缎,将绷着蜀锦的绣绷捧到紫檀木长案上。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正落在凤凰的羽翼上,那些用四十八缕蚕丝劈成的彩丝忽然活了过来,靛蓝到绯红的渐变里,似乎是落满了晚霞,打籽绣的祥云在光线下浮动,连那颗被血珠染过的灵芝都泛着点点温润的光。
“这……”旁边侍立的嬷嬷倒吸了口凉气,她在王府当差三十年,见过的奇珍异绣不计其数,却从没见过凤凰的眼珠竟含着水光,这栩栩如生的凤凰随时会振翅飞离缎面。
康王妃终于坐直了身子,指尖划过凤凰的尾羽,忽然停在最末梢的那缕绯红上:“这里的针脚,比头发丝还细。”她抬眼看向承瑾,目光里带着探究,“你用了劈丝?”
“回王妃娘娘,是的。”承瑾垂着手,掌心的薄茧被冷汗浸得发黏。
那处的针脚确实藏着机关,她在绯红丝线里掺了根极细的银线,对着光看时会透出一点冷光,她脑子里忽然冒出刀疤货商脖颈上的伤口。
“倒是个巧匠。”王妃忽然笑了,那笑容却没到眼中。
“上一次本宫的韦母妃让你绣那十二章纹,你却受到到本宫皇兄的仳佑。”康王妃旁敲侧击,嘴角微微勾起,眼神里带着一丝玩味,一丝疏离,“听说,王爷也心疼你,请了两个绣娘助力于你。”
承瑾猛然抬头,撞进康王妃那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你这贱奴的本事还真不少。”康王妃讥诮,“如意算盘绕到皇家来了。”
“奴婢不敢!奴婢贱命一条,岂敢有如意算盘!”承瑾如是为自己辩解。
此刻她不能慌,一慌就会乱了阵脚。
“你可知,你这贱婢可是本宫母妃的眼中钉,肉中刺。”康王妃慢条斯理地端起冰镇酸梅汤小抿一口,满眼是对承瑾的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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