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静!”皂吏的水火棍重重砸在青石板上,监斩官展开明黄卷轴时,清了清嗓子,声如洪钟:“江南织里女子姜承瑾,于宣和七年正月初八,纵火烧毁漕运官船一艘。火势延及货仓,致九命葬身火海,漕粮损毁一千石!”
汴河渡口的刑台上,监斩官青灰色的蟒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刑场顿时炸开一片惊呼。承瑾披散着长发跪在刑具前,脖颈的枷锁映着血色残阳,素白中衣沾满泥泞。
“血口喷人!”承瑾抬头,“乡亲们,漕运官船内藏着的被拐妇孺和壮丁,他们要将我们贩卖给……”
“住口!妖言惑众!”监斩官猛地拍案。
承瑾苍白的脸颊已贴着冰凉的青砖,刽子手的鬼头刀泛着森冷寒光。
承瑾却奋力挣动枷锁,铁链哗啦作响:“你们这些畜生,敢把活人当货物运,迟早遭报应!“她突然低头咬住皂吏手腕,在皂吏的惨叫声中嘶声大喊:“乡亲们,他们官商勾结,贩卖人口……”
监斩官继续念诵:“该犯行径恶劣,触犯《宋刑统》贼盗律,依律当斩!今奉天子诏命,即刻行刑!”
“快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急促的马蹄声如骤雨般逼近,陆清晏胯下的黑马如离弦之箭,鬃毛在风中根根倒竖,好似泼墨画里炸开的浓墨。
四蹄翻飞间,铁蹄与青石板相撞迸出火星,溅起的碎石混着风掀起围观群众的衣摆。
马鼻喷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雾霭,脖颈处的银铃随着急奔节奏疯狂摇晃,清脆悦耳的声响刺破刑场死寂。
黑马高扬着头颅,琥珀色的眼珠透着凶光,每一次腾跃都绷紧浑的身腱子肉,恰是与主人心意相通,誓要在生死关头劈开一条血路。
陆清晏身披玄甲,手中明黄圣旨猎猎作响:“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姜承瑾纵火一案另有隐情,漕运衙门私贩人口、贪墨官粮之事已着三司彻查。特赦承瑾无罪,即刻停刑!钦此!”
监斩官手中朱批令箭当啷一声坠地,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皂吏们则呆若木鸡,水火棍无力地垂落在一旁。
陆清晏利落地翻身下马,将圣旨重重地拍在案上:“谁敢阻拦,便是抗旨不遵!”他疾步上前,抽出佩剑斩断承瑾颈间枷锁,带血的铁链哗啦坠地。
铁链坠地的刺耳声,惊得承瑾浑身一颤,她蜷缩在刑台角落,看着陆清晏,又低头望向自己渗血的手腕——那些深深勒进皮肉的枷锁痕迹,此刻竟然真的化作了自由的象征。
梦都是不真实的,此时对她来说,就像一场不真实的梦,而圣旨上的朱红御印坐实了她被释放了,不是梦。
“姜小娘子,能走了。”陆清晏轻声道。承瑾却依然保持着被按倒时的姿势,墨发依旧是贴在青砖上。
围观百姓的欢呼如潮水涌来,她却觉得双耳耳膜里塞满了棉花,眼前晃动的人群都成了模糊的虚影。
只见急驰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且在人群里停止不前。
焦急如焚的来人正是陈柏。斡离不支援助他劫刑场的一拔人踏马赶来,乔装的金国武士们在人群中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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