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住口鼻!”承瑾扯下裙裾裹住最近的女童口鼻,火舌舔舐着舱顶芦苇席。被拐的姑娘们撕下衣襟浸水,护住哭喊的孩童。
朔风卷着碎冰掠过江面,水阳江的水好似浸透了千年的玄冰,浸入肌肤的瞬间,寒意直钻骨髓,叫人浑身血液都似要凝结成冰霜。
江水寒冽刺骨,每一次浪花拍打在身上,都似千万把钢刀同时割裂肌肤,冻得人筋骨发颤,连呼吸都凝成了冰碴。
从小会水性的承瑾心急如焚地看着在水中扑腾的姑娘们和孩童,这才后知后觉地怀疑,这次逃生,是否会害了大家丢了性命在这冰冷刺骨的水阳江里。
纵使她有太多爱莫能助的无奈,只能在心里不停地祈祷他们个个都能活着游到岸边。
承瑾想起梦琴虚弱的声音——这次逃生,也只能听天由命了。生与死,乃都是看个人造化了。
孩子们都还太小,能活着逃出这该死的水阳江吗?千万要挺住啊!
梦琴身上的伤……
青天老爷在上,你可要保佑梦琴,保佑孩子们,保佑我们这群苦命人都能活着也水阳江……
生死攸关下,承瑾担心这个,担忧那个,即使是会水性的她,也被这幽冥寒潭禁锢全身,若不是求生欲太强大,估计她也凶多吉少。
浓烟中传来船板爆裂的脆响,江水裹挟着焦糊味涌进货舱,她回望一眼冲天火光,那些曾瑟缩在阴影里的壮丁,抱着孩童背着梦琴,承瑾和姑娘们,此时正奋力地游向岸边。
江水托着承瑾浮向芦苇丛,身后的货船已燃成巨大的火炬,照亮整个水阳江。
承瑾摸到袄子里硬硬的香囊,指尖触到北斗星图的纹路,承瑾想起阿婆说过,跟着北斗走,就不会迷路。
而现在,他们不是迷路的人,他们是举着火把求生的人人。
芦苇深处传来孩童的啼哭,有人扯住她的衣袖。承瑾抹掉脸上的血污,将发抖的女童抱进怀里,望向对岸影影绰绰的山峦。
承瑾死死地攥住麻绳,冰凉的江水灌进喉咙。
麻绳另一端系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姑娘和被壮丁背着的梦琴,她们的裙裾在浪涛里翻卷成破碎的布。
对岸的喊杀声混着箭矢破空声,惊起成群寒鸦掠过水阳江浑浊的浪尖。
“抱紧浮木!”有壮丁冲姑娘们喊。
有些壮丁们抱着孩童托在浮木上,七八个壮丁举着门板在漩涡中沉浮,有人被暗流卷走时,最后只露出半截依旧紧紧攥着船桨的手臂。
江水裹着焦糊味漫过承瑾下颌,她瞥见南岸芦苇丛里晃动的黑甲。
麻绳突然一紧,转头看见穿藕淡绿色襦裙的姑娘被水草缠住脚踝,苍白的手指在浪里抓出细小的涟漪。
承瑾猛地扎进水中,水草如蛇般缠住脖颈,指甲掐进腐殖质堆积的淤泥,终于拽住那只冰凉的手。
当这群求生的人浮出水面时,对岸的火把已连成猩红的一条粗犷的线。
不知游了多久,承瑾咬紧牙关,依然奋力地坚持划动,臂膀却像坠着千斤锁链。怀中的女童呛出带着血丝的江水,发丝沾满浮萍。
承瑾的胳膊已被麻绳勒出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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