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瑾昏昏噩噩醒来时已经巳时。她起床边收拾行李,边回忆李大夫告知她从织里去往黔山的路。
披上已被擦干净的狐裘,有些儿爱不释手。
多亏了这件狐裘,能遮风挡雪,且甚是温暖。
承瑾回神,拿出李大夫写给她的路线图,有史以来第一次出远门,心里虽没底,却还是暗自发誓,没有什么比她去寻找惟一的亲人更重要了。
冰天雪地坐船走水路是行不通,要等来年三月过后。
承瑾迫切希望早日找到承风团聚,等一天都是煎熬,根本不可能待到三月。
坐马车走陆路要七至十天——她的银两远远不够支撑。
步行,一月有余。
步行对她来说是最佳方案。
河埠头结着薄薄一层的冰。腊月廿六的寒风像一把利刀,刮过李家巷的青石板时,带起细碎的冰碴子。雪霁初晴,积雪慢慢融化。
姜承瑾缩了缩脖子,深紫色狐裘大衣下的鞋又被浸透了。
墙头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进灰蒙蒙的天。巷子两侧的白墙蒙着层薄冰,枯枝上挂着冰棱,像悬了满巷子的碎水晶。
承瑾背着少得可怜的行囊,低头疾走,鞋子踩在冰棱上直打滑,她想起幼时父亲背着她过巷口的石板桥去赶集。
此刻脚下的石板桥上厚厚的冰,映着她落寂的影子。
巷子尽头的井台覆着层薄雪,老婆婆冻僵的枯手正用木槌砸开井口的冰。“这天儿,怕是要把人冻透了。”
大冷天里,母亲总会煮一锅姜汤给家人暖身子。整个冬季,每户人家的婆娘们都会给家里人备上姜汤来御寒。
承瑾想起母亲,心头又难受了。
承瑾向前搭了把手,老婆婆看似比她祖母年岁大一些。
“多谢小娘子喽……”老婆婆呵呵道着谢。
“阿婆,可否给碗姜汤。”太冷了,这天寒地冻的,想要好好活着,必须想办法。
“小娘子随我来,姜汤有的是……”老婆婆也是热心肠,领着承瑾便进了屋。
“你这小娘子眉清目秀,生得如此标致,可有说亲?”老婆婆话很多,一边用铜勺在锅里舀热气腾腾的姜汤一边说。
承瑾想起家人的不幸,想起陈家的冷漠无情,想起陈清逸那副懦弱的模样,心里百孔千疮。
不知不觉泪水又流了一脸。
“小娘子莫哭,莫哭——”老婆婆吓住了,又爱莫能助,匆忙去喊她的媳妇。
承瑾见此情形,顿觉失态,亦感狼狈至极的她慌慌张张地离开老婆婆家。
连跑带走,好不容易平复沉重的心愫,不知不觉出了织里。
江南运河在午时的暖阳下泛着淡灰色。
漕船和商船挤满河道,漕船满载着花石纲的奇石,监工的皮鞭抽在纤夫黧黑的脊背上。承瑾低头避开飞溅的泥水,沿纤道踽踽独行,鞋子踩在渐渐化开的泥地上,发出“吱吱”的响声。
走得急,便不觉得冷,有饿感,便觉浑身难受。
平望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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