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盆里新换的淡盐水腾着雾气,姜承瑾攥着被角的指尖微微发颤。陆清晏将银针在火上炙烤,余光瞥见她肩头滑落的藕荷色寝衣。
这件寝衣是让厨娘买来的,承瑾那一身染满血渍的衣裳已被厨娘洗净缝补过。
承瑾那露出半截裹着陈旧药布的伤处,在莹润肌肤上蜿蜒如暗红的蝶。
“得罪了。”他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玉磬,指腹却带着常年握药碾的温热。
陆清晏缠着软布的手指触到绷带结时,承瑾猛地瑟缩,陆清晏垂眸避开她泛红的眼角。
旧药布浸透的血渍混着陈药气息散开,承瑾别过脸咬住下唇,耳尖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陆清晏神色未动,镊子夹着浸了生肌散的纱布,动作却比平日里慢了半分。冰凉的药汁顺着伤口蜿蜒而下,承瑾死死攥着锦被,绣线在掌心勒出细密的红痕。
“忍着些。”陆清晏忽然俯身,呼出的气息掠过她发烫的耳垂。
承瑾浑身僵硬,无意间撞上他专注的眉眼——那双总似覆着薄霜的凤目此刻映着烛火,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待最后一缕药香渗入肌肤,她才惊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而那袭月白长衫正背对着她收拾药箱,衣摆扫过梨木药柜,发出窸窣轻响。
药童一直在陆清晏身旁,仔细地盯着师父陆清晏的每一个动作,而且是当作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来铭记于心。
陆清晏离开后,药童将擦洗过伤口处的淡盐水端走时,对承瑾说:“小娘子的伤恢复地还算不错。”药童脑子里浮现出几天前师父救起还吊着一口微弱气息的姑娘时,师父先是喂了一颗九转续命丹,再给她处理伤口,金疮药药粉轻轻倒入伤口内部,当包扎伤口后,这小娘子晕晕沉沉地睡了三天才醒。
“小娘子,这伤口虽在长,是多亏了我家师父。稀粥还是要多食,不然身子骨更扛不住。”这恢复期间粥都不食,光喝点药汁和水,那见阎王分迟早了。
“小哥儿,你家师父是何方人?”承瑾问。
“我师父是平遥的,我是南阳的,师父在南阳捡起我,不然我这会在投胎的路上。”药童嘿嘿笑道,“在下李安和,怎么称呼姑娘?”
“姜承瑾。”承瑾望了望窗外,问“这是哪里?”
“这是同里。承瑾小娘子,我师父姓陆,名清晏。”药童津津然,“我师父救死扶伤,只为穷苦老百姓医治呢。”
“你师父乃苍生大医。”姜承瑾此话并非恭维。
她未来的夫君名字也带有一个“清”。承瑾识过几个字,她幼时祖父教他识过字。
清,心性淳朴、品行端正之意。
同里与我们的小镇离得应该很远吧。承瑾默默地想着。
度日如年地过了半月,姜承瑾胸口的伤终于结痂了。她长舒了一口气。
每次换药时,是承瑾最为尴尬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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