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垒的土坟前,半截红枪伫立为碑。
严正卿将官印端正地放在坟前,卸下乌纱,一揖到地:\"张公子,下官愚钝,至今方懂您'人人如龙'的真义。\"
武铮单膝跪地,剑魂出鞘三寸插入泥土:\"我以剑心立誓,必不让红月卫沦为摩罗耶爪牙。\"
身后传来脚步声。九儿、王永年等人带着行装走来,见此情景都停住脚步。
\"严大人...武兄...\"九儿银蓝眼眸泛起涟漪,\"你们这是...\"
严正卿转身,晨光中他的面容比往日更加坚毅:\"诸位,下官与武将军决定留下。\"
\"什么?\"雷宇惊呼,\"清净者正在渗透红月卫!留下太危险了!\"
\"正因如此才要留下。\"武铮拔剑起身,眼中黑气与清明交织,\"张傲以命换来的火种,不能就此熄灭。\"
王永年眉心血纹突跳:\"武铮,你体内的李恶...\"
话音未落,武铮突然抱头跪地,面部肌肉扭曲——右半边狰狞如恶鬼,左半边却平静似水。
\"废物!\"李恶的声音从他牙缝挤出,\"留下来送死吗?\"
\"闭嘴!\"武铮本我厉喝,\"这是...我的选择!\"
血纹三角剧烈震荡,王永年不得不按住眉心强行介入。
在精神层面,他看到武铮的意识空间已分裂为二——左侧是持剑而立的武者本相,右侧是黑气缭绕的李恶形态,两者之间剑拔弩张。
\"李恶!\"王永年以血纹为桥传讯,\"摩罗耶若得逞,你我皆无存身之地!\"
李恶狞笑:\"那又如何?我本就是从'无'中诞生的恶念!\"
武铮本相突然剑锋一转:\"那你为何...在张傲自焚时...流泪?\"
李恶身形一滞。王永年敏锐捕捉到这个破绽,血纹红光如网般罩下:\"你有了情感...不再是纯粹的'无'了!\"
现实世界中,武铮猛然抬头,眼中黑气渐消:\"他同意了...暂时。\"
九儿扶起武铮,发现他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严正卿趁机宣布:\"明日寅时,下官亲送诸位出境。\"
拂晓的官道上,霜白如雪。
严正卿一身素袍,却比着官服时更显威仪。他亲手将通关文书交给向宁:\"先生博闻强记,入京后可为太子师。\"
接着取出一枚红月令牌递给九儿:\"此乃张公子私印,请面呈陛下。红月非叛军,实为...\"他声音微哽,\"...为生民立命之师。\"
世子孙先接过一包泥土:\"老朽携此故乡土,必说动国子监祭酒上书。\"
轮到王永年时,严正卿深深一揖:\"血纹通玄,望王兄善加珍重。\"
最后是雷宇与秦三娘。严正卿竟取出一对红烛:\"乱世相逢不易。今日权当为二位证婚,愿来日重聚,再补喜酒。\"
众人愕然。秦三娘罕见地红了脸,雷宇则结结巴巴:\"严、严大人如何...\"
\"下官好歹当过父母官。\"严正卿难得微笑,\"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简单的交拜礼后,东方既白。
\"九儿姑娘,该启程了。\"
九儿却伫立不动,银蓝眼眸直视远方。在她视野中,两条命运之路清晰展开——
留下:武铮血战而亡,严正卿自焚殉道,但拖延了清净者三个月,为京城赢得布防时间。
离开:途中遭遇伏击,王永年为护众人血纹爆裂,却让她成功抵达京城,掀起一场变革。
\"小玥?\"武铮轻唤。
九儿突然扑进武铮怀中,泪水打湿他胸前衣襟。武铮僵硬片刻,终是轻拍她后背:\"放心...我不会轻易赴死。\"
她转向严正卿:\"三月后,若无京中消息...\"
\"下官明白。\"严正卿平静点头,\"会点燃烽火。\"
最后的告别简单至极。众人拱手,转身,走入晨雾。唯有九儿频频回首,直到那两道身影变成小黑点,最终消失在地平线。
送别队伍末尾,一个名叫陈三的红月卫恭敬行礼:\"属下护送诸位至三十里亭。\"
严正卿颔首应允。没人注意到,陈三转身时嘴角浮起诡异的满足微笑,眉心红月印记边缘泛着几乎不可察觉的灰边。
途中休息时,陈三悄悄记录着:
\"向宁,恋旧,可诱以古籍;世子孙先,重誉,可惑以清名;王永年,责任感强,可用他人安危胁迫...\"
写到九儿时,他笔尖一顿——银蓝眼眸的女子正若有所思地看向他,目光如剑。
陈三立刻换上憨厚笑容,递上水囊:\"姑娘润润喉?\"
九儿摇头拒绝,却在转身时指尖微弹,一粒银蓝光点悄然附在陈三衣领上。
远处的树梢上,一只珍珠色皮肤的清净者本体收回视线,无声地融入晨雾。
三十里亭的残垣断壁上爬满枯藤。
陈三殷勤地引众人入内:\"诸位稍歇,我去打些野味。\"他转身时,指尖在亭柱上留下几道几乎不可见的红丝。
九儿银蓝眼眸微闪,借着整理鬓发的动作,将一缕银光弹入地面裂缝。那光芒如活物般钻向陈三离去的方向。
\"奇怪...\"向宁突然走向亭角,\"这里怎会有《河图洛书》的残卷?\"
石板上赫然摊着几页古旧竹简,正是向宁毕生追寻的典籍。他的手刚要触碰,世子孙先突然厉喝:\"且慢!竹简边缘有红渍!\"
几乎同时,九儿袖中飞出一道银光击飞竹简。竹简在空中爆开,散出猩红粉末。
\"迷神散!\"王永年一把拉回向宁,\"专攻人执念之物!\"
远处树林传来陈三的轻笑:\"不愧是世子孙先,好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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