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行的路,一日寒过一日。
枝头积着三日未化的雪,如缀满碎银,风过处,簌簌落下来,沾在四人肩头。
极北的日头总是斜斜的,像枚冻在天幕上的碎金,把官道旁的冰原照得熠熠生辉,连空气里都飘着细碎的光尘。
马蹄踏在冻土上,敲出沉闷的回响,偶尔惊起几只藏在雪窝子里的灰雀,扑棱棱掠过雾凇,翅尖带起的雪沫子,落在云风禾的貂裘上,转瞬融化。
第三日傍晚,遥遥望见一道雄关横亘在燕山余脉的山口,青砖垛口覆着层薄雪,像给这天下第一关镶了道银边。
关口悬着“榆关”二字,笔力遒劲,被北风刮得微微颤动,底下便是翻涌的北海,浪卷着碎冰撞向堤岸,溅起的水花在半空凝成细雪。
“总算到了。”霍念勒住马,呵出一团白气,鼻尖冻得通红,“这关看着倒比昆仑的山门气派。”
刚到关口,便有守城的士兵执戟拦下,目光扫过四人腰间的佩剑与行囊,见衣袂间带着道门清气,沉声问道:“四位是修士?”
他指了指城墙上贴的告示,“近日城里刘同知家公子娶亲,按规矩,修士需报上门派身份,登记入册。”
霍念挑眉,翻身下马时差点被冻硬的靴底滑了下,被云风禾伸手扶住。他拍了拍衣襟,撇嘴道:“他儿子娶亲,关我们修士什么事?难不成我们还能抢亲不成?”
士兵脸一板,正要再说,苏烬已从袖中摸出块玄铁令牌,上面刻着团暗纹龙形,只在他指尖一露,那士兵瞳孔骤缩,“咚”地跪倒在地,身后的卫兵们见状,也齐刷刷跪了一片,额头抵着冻得发硬的地面,声音发颤:“末将……参见陛下!参见君上!”
霍念吓了一跳,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云风禾身上:“干什么?!”随即反应过来,“哦——倒忘了师尊还有这层身份。”
凌言垂眸看着跪地的众人,眸色平静无波,仿佛早已习惯。苏烬将令牌收回袖中,淡淡道:“不必多礼。”
那带头的将军忙抬头,额上沾着雪粒:“敢问陛下,需不需要末将安排驿站?城里最好的宅院……”
“不必。”苏烬摆了摆手,声音压得低,“别声张,当没瞧见我们便是。”
四人牵马入关时,那将军凑到副将耳边低语:“去,带两队人在城里巡逻,加派人手盯着各条街巷,别让不长眼的惊扰了陛下。”
副将不解:“陛下和君上皆是道门高人,修为深不可测,还需要咱们保护?”
“啧,你懂什么。”将军踹了他一脚,“让你去就去!”
榆关的风带着海的咸涩,街道两旁的酒旗裹着雪,猎猎作响。四人没去寻什么宅院,只在靠近海岸的一处客栈歇了脚,第二日便租了艘画舫,往北海上去。
画舫是松木做的,船身覆着层薄冰,被船工擦得发亮。
霍念蹲在船头,伸手去接飘落的雪,笑道:“这北方的海竟也有这般景致,浪里裹着冰碴子,倒比江南的水有意思。”
云风禾站在他身后,手里捧着件厚氅,轻声道:“风大,披上吧,仔细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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