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寰宇坤舆图》前,陈太初负手而立。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贺兰山新添的朱砂印记,最终停留在阴山以北那片被特意标注为“白高残部”的阴影区域。
地图下方御案上,堆积如山的,是辽东韩世忠关于女真诸部异动的密报、南洋水师提督张猛关于三佛齐(苏门答腊古国)劫掠宋商船的急递、以及登州水师关于倭国关东武士集团频繁异动的谍文。
“王爷,”亲信幕僚宗颖(宗泽之子)悄无声息地立于身后,声音压得极低,“今日朝会…朱胜非等人,其心可诛!营陵是假,试探是真!更欲以此…离间天家!”
陈太初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在地图上那片代表未知与威胁的阴影上。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如同冰面裂开的一道细纹:“离间?他们还没这个本事。”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苍凉,“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古人诚不欺我。”
宗颖心头剧震!“兔死狗烹”四字,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这肃杀的白虎堂!
他猛地抬头,看向陈太初那依旧挺拔如枪的背影,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王爷…竟已看得如此透彻?!
陈太初缓缓转身,烛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跳跃,映出冰海般的寒意与一丝…睥睨天下的狂傲!
“只是…”他声音陡然转厉,如同金铁交鸣,“这盘棋,从靖康元年我踏出开德府城门那一刻起,执子落子的…便只能是我陈太初!”
他猛地抬手,指向舆图阴山方向:“传令韩世忠!辽东女真诸部,凡有异动者,立剿!首级传示各部!告诉那些酋长,贺兰山下的血…还没冷透!”
指尖移向南海:“令张猛!集结北洋水师主力舰三十艘,进驻占城(越南中南部)旧港!三佛齐若再敢劫我一船,屠他一城!勿谓言之不预!”
最后,落向东海:“着登州李宝!严密监视对马、壹岐!凡倭国关西(京都朝廷)、关东(镰仓幕府)之船,过此线者…无需请旨!立沉之!”
一道道军令,如同无形的铁链,再次将刚刚平息的帝国边疆牢牢锁紧!
战火并未熄灭,只是从贺兰山麓,转向了更遥远、更凶险的疆域!
陈太初要用这永不停歇的征伐,用这帝国机器永不冷却的杀伐引擎,碾碎所有试图“鸟尽弓藏”的妄想!
“至于陵寝…”陈太初的目光扫过白虎堂高悬的“如朕亲临”金牌,嘴角那丝冷笑愈发深刻,“让工部将‘永定陵’(宋真宗陵)的修缮图样,再呈一份给陛下。就说…臣以为,效法先帝,方为孝道。”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真宗陵?
那耗费无数民脂民膏、最终却未能庇佑其子孙免于靖康之耻的陵墓?
一个绝妙的讽刺!
宗颖肃然领命,匆匆退下。
白虎堂内重归死寂。
陈太初踱至窗边,推开厚重的紫檀木窗棂。
七月的热浪裹挟着汴河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远处州桥夜市喧嚣的声浪隐隐可闻。
他望着那片被万家灯火点亮的、属于他的“治世”,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属于乱世枭雄的孤绝。
卸磨杀驴?
他缓缓抬起手,五指在虚空中猛地一握!
那柄无形的、名为“军权”与“国运”的巨磨…此刻,依旧牢牢攥在他的掌心!
这盘棋的终局…只能由他陈太初…亲手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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