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对。
它模仿的,是王振刚才吼秦川的那句:“你到底是什么人?!”
只是发音扭曲,调子古怪,像一台损坏的录音机在播放。
王振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它不光在听。
它在分辨。
它在分辨他们两个谁是谁!
“它在定位我们。”秦川睁开了眼,那双空洞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数据分析之外的东西。
一种……类似于“棘手”的判断。
“这个变量,超出了安全阈值。”
“我们得离开这里。”王振立刻说,“现在就走!”
“不行。”秦川摇头,“连接没有完成。现在移动,灯会灭。他会醒。”
他指了指王振怀里的林一。
“醒了会怎么样?”
“会比刚才更饿。”秦川陈述道,“因为我教了他怎么‘吃饭’。一个学会了使用餐具的野兽,破坏力远大于一个只会用嘴啃的。”
王振的脸,白了。
进退两难。
留在这里,等着被那个未知的“模仿者”找上门。
离开这里,就要面对一个更饥饿,也更“聪明”的林一。
这是一个死局。
“沙……沙……”
4种病房的方向,传来了新的声音。
是林一走向他们时,赤脚摩擦地面的声音。
那个东西,像一个恐怖的声音收藏家,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录了下来,然后一件件地,拿出来赏玩。
它在用这种方式,宣告自己的存在。
也在用这种方式,施加压力。
“必须选一个。”秦川的声音变得很低,“警察先生,风险评估,是你的专业。”
王振抱着林一,感觉怀里的身体重如山岳。
他看着地上虚弱的秦川,看着那盏忽明忽暗的灯。
选择?
他有什么可选的?
一个是未知的,潜伏在黑暗中的猎手。
一个是已知的,沉睡在怀里的核弹。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哀求。
秦川沉默了。
他似乎在进行高速运算,评估所有可能性。
几秒钟后,他开口了。
“有一个方案。”
“成功率,百分之十七。”
“失败的后果,是我们三个,同时成为它们的食物。”
王振的心沉入谷底。
“说。”他咬着牙,一个字从齿缝里挤出来。
“把灯给我。”秦川说。
“你不是说不能碰吗?”
“现在情况变了。”秦川看着门口的方向,“那个‘模仿者’的进化速度太快。它很快就不满足于只模仿声音了。”
“它会想要模仿‘形态’。”
“它会走出来。”
“把灯给我。”秦川重复了一遍,朝王振伸出了手,“我需要加大功率,强行完成连接。”
“加大功率?你刚才……”
“刚才只是‘点亮’。现在,我要‘燃烧’。”秦川平静地说,“代价,是我会彻底失去行动能力,至少几个小时。”
王振看着他伸出的手,那只手苍白、冰冷,还在微微颤抖。
他明白了秦川的意思。
秦川要把自己剩下的所有“燃料”,一次性烧光,用来稳定住林一。
然后,他自己就会变成一具真正的,无法动弹的空壳。
到那时,所有的担子,所有的危险,都将由王振一个人来扛。
他需要独自面对那个越来越近的“模仿者”。
“你……”王振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你这是在赌命。”
“不。”秦川纠正他,“我是在进行最优解操作。我的行动能力,在接下来的对抗中价值很低。用它换取林一这个不稳定因素的暂时离线,是划算的交易。”
他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冰冷,理性,却又透着一种疯狂的决绝。
王振看着他,忽然想起了他之前的自我介绍。
一个路标。
一个专门给迷路的东西,指错路的路标。
现在,他也要给自己,指出一条“错”路了。
一条成功率只有百分之十七的,九死一生的路。
“好。”
王振深吸一口气,像是把所有的恐惧和犹豫都吸进了肺里,然后重重吐出。
他小心地将昏睡的林一放在床上,然后转身,走向那盏灯。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灯座的瞬间。
走廊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那种死一般的寂静,比任何噪音都让人恐惧。
王振的动作停住了。
他和秦川,同时望向了门口。
黑暗中。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那个声音,不再是模仿,不再扭曲。
它清晰,平稳,没有波澜。
是秦川的声音。
一字不差。
“我是一个……路标。”
紧接着,它又说。
“一个,专门给迷路的东西,指错路的……路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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