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丹爆裂的灼痛还烙在神魂深处，沈烛的意识却已被抛进刺骨的冰洋。无数尖锐的电子音穿刺着她的识海，像亿万根淬毒的针反复搅动。

“生命体征波动异常…肾上腺素水平超标…建议注射镇静剂S-7型…”

冷硬的机械合成音忽远忽近。沈烛猛地睁开眼，视网膜上残留着自爆时刺目的灵光，正与眼前景象重叠、撕扯——没有她以身殉护的本命灵傀残骸，没有天衍宗崩裂的护山大阵，只有一片刺目的惨白。

金属的腥气混着消毒水的味道蛮横地灌入鼻腔。她躺在一个狭窄的金属舱内，冰冷的约束带勒进皮肉。头顶是纵横交错的银色管道，嗡嗡低鸣，像某种巨大生物的冰冷血管。一面巨大的弧形屏幕悬在对面墙壁上，幽蓝的微光中，扭曲的字符和数据瀑布般冲刷而下，其中一行猩红的警告尤为刺眼：“患者编号742：赛博精神病急性发作期，威胁等级：高”。

赛博精神病？沈烛扯了扯嘴角，一个无声的冷笑。修真界叱咤风云的傀儡魔尊，竟沦落为凡人口中的“疯子”？她试图调动灵力，丹田处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空荡荡一片，那颗以无数珍稀材料、耗费三百年苦功凝练而成的九转金丹，早已在她决绝的自爆中化为齑粉，只为在万仙诛魔大阵的绝杀下，护住灵傀“无咎”最后一点真灵。

无咎…她的手指在冰冷的约束带下微微痉挛。那具由万年养魂木为骨、星河秘银为脉、承载了她半生心血与神魂印记的灵傀，如今何在？

“滴——镇静剂注射完毕。目标情绪波动抑制中。” 冰冷的机械臂从舱壁探出，针尖闪烁着寒光，精准地刺入她颈侧的静脉。一股粘稠的寒意瞬间顺着血管蔓延开来，试图麻痹她的神经，冻结她的意志。

沈烛眼底戾气翻涌。蝼蚁般的死物，也敢禁锢于她？她舌尖猛地抵住上颚，神魂深处一点仅存的、因自爆而残破不堪的元神之火骤然燃烧！那并非灵力，而是历经尸山血海淬炼出的纯粹杀意与不屈意志，如无形的尖锥，狠狠刺向侵入体内的冰冷药剂。

药液在血管中剧烈沸腾、蒸发！束缚带下的皮肤瞬间绷紧，青筋如虬龙般凸起。她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身体爆发出远超常理的巨力！

“警告！物理约束装置承受超限压力！警告！目标神经抗药性异常！重新评估威胁等级——极高！启动二级拘束！”

刺耳的警报撕裂了病房的平静。更多的金属臂从舱壁、天花板弹出，带着高压电流的磁力环锁向她的四肢脖颈。电弧噼啪作响，蓝光刺眼。

就在这时，病房厚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

一个穿着考究、面容却透着虚伪疲惫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名穿着全封闭式白色拘束服、体型异常高大的护工——不，不是人！沈烛瞳孔微缩。那两人动作精准却僵硬，裸露的颈部皮肤下闪烁着金属的冷硬光泽，眼珠转动时带着机械特有的迟滞感。义体人？活人改装的傀儡？

中年男人对刺耳的警报和挣扎的沈烛视若无睹，他的目光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审视和期许，牢牢锁在沈烛病床旁另一个更小的医疗舱上。舱内躺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面容苍白精致，如同易碎的瓷娃娃。她的太阳穴两侧，镶嵌着两枚硬币大小的银色金属接口，几根纤细的发光管线从接口延伸出来，连接着舱壁复杂的仪器。

“陈博士，可以开始了吗？”男人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兴奋，像在等待一件期盼已久的商品验收，“‘孝女型’定制人格加载程序，稳定性测试最后阶段。”

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智能眼镜的研究员出现在光幕中，镜片上数据流飞快滚动。“王先生，随时可以。目标个体生理指标稳定，神经适配度99.7%，符合加载条件。加载完成后，您将获得一个绝对温顺、体贴、以父命为最高准则的女儿。所有青春期叛逆、个人主张等‘不良数据’将被永久覆盖清除。”

“好！立刻加载！” 王姓富豪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光，“为了这个项目，我投入了那么多！她就该是这样的！这才是我的好女儿！”

“指令确认。‘孝女’人格核心程序——‘温顺’、‘服从’、‘绝对父权崇拜’模块启动传输。”

嗡——！

少女医疗舱内，连接她太阳穴接口的管线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一股强大的、冰冷的数据流强行涌入她的大脑！

“啊——！！！” 少女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扭曲！她猛地睁开眼，瞳孔深处爆发出极致的恐惧和痛苦，那是属于“林晚”这个独立灵魂最后的、无声的尖啸！她的身体在医疗舱内剧烈地抽搐、弹动，像一条离水的鱼，指甲在强化玻璃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绝望地试图抓住什么。

“目标意识反抗剧烈！神经波动超出阈值！启动辅助抑制程序！加大镇静剂量！” 陈博士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

更多的药剂注入少女体内，强力的电磁脉冲通过接口冲击她的大脑。少女的挣扎肉眼可见地微弱下去，眼里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一点点熄灭，被一种空洞的、程序化的顺从所取代。

沈烛停止了徒劳的挣扎，冰冷的金属环紧紧勒着她的脖子。她静静地看着旁边医疗舱里发生的一切，看着一个鲜活的灵魂如何在冰冷的机械和数据流下被残忍地格式化、重塑。富豪眼中那令人作呕的满足，研究员镜片后毫无情感的冷漠，义体护工僵硬的执行…这一幕，何其熟悉！

修真界那些名门正派，不也常将离经叛道者抽魂炼魄，打入傀儡，美其名曰“度化”、“废物利用”么？只不过这里的“炼魄”手段，披上了一层名为“科技”的华美外衣，更加精细，也更加彻底。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怒意，混杂着对无咎下落的焦灼，如同沉寂的火山岩浆，在她空荡的丹田下奔涌。这些蝼蚁…竟敢在她面前，行此亵渎灵魂的恶业！

“加载进度95%…97%…99%…加载完成！” 陈博士宣布。

白光熄灭。医疗舱盖缓缓打开。

少女，不，现在或许该称她为“孝女型义体人-林晚”，动作有些僵硬地坐了起来。她脸上挂着完美无瑕的、温顺的微笑，眼神空洞得像两潭死水。她转向王富豪，声音甜美却毫无起伏：“父亲，早上好。您今天看起来气色真好。有什么需要晚晚为您做的吗？”

王富豪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充满了扭曲的占有欲和满足感。他伸出手，像抚摸一件精美的瓷器般抚摸着少女的头发：“乖，晚晚真乖，这才是爸爸的好女儿。”

他享受了几秒这种绝对掌控的快感，目光才终于落到旁边被牢牢束缚、如同困兽的沈烛身上，眉头嫌恶地皱起：“这个呢？742号？她的评估报告不是说有罕见的神经抗性吗？处理方案定下来没有？这种高危的赛博精神病，留在赤霄就是个定时炸弹！”

陈博士调出沈烛的光幕资料：“王先生，742号情况特殊。她的生理结构显示她经历过某种未知的、极端严重的全身性创伤，尤其是脑部和能量代谢中枢，有类似超载爆炸的残留痕迹。她的神经信号模式…前所未见，数据库无法匹配。研究价值极高。董事会的意思是…或许可以尝试进行‘意识清洗’，作为新型义体人格的载体测试…”

“那就尽快！” 王富豪不耐烦地挥手，“这种垃圾，榨干最后一点价值才是归宿。” 他不再看沈烛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件即将被处理的废弃物，满意地带着他那具新鲜出炉的“孝女傀儡”，在义体护工的簇拥下离开了病房。

厚重的合金门再次关闭，隔绝了外界。

冰冷的药剂和电磁束缚依旧缠绕着沈烛，但她的身体却奇异地彻底安静下来。所有的挣扎、愤怒，都被压缩到极致，沉淀为一种死寂的、令人胆寒的冰冷。垃圾？归宿？意识清洗？载入新的“人格”？

呵。

她缓缓转动眼珠，目光落在旁边医疗舱内。那个叫林晚的少女残存的意识碎片还在微弱地哀鸣，如同风中残烛，被强行植入的冰冷程序模块无情地压制、覆盖。

就在这时——

“警报！警报！b-13区发生义体暴走！威胁等级：高！重复，b-13区发生义体暴走！安保小队立即前往压制！非战斗人员紧急撤离！”

凄厉的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楼层！红光疯狂闪烁！

紧接着，沉重的撞击声、金属撕裂的刺耳噪音、惊恐的尖叫和能量武器开火的嗡鸣混杂在一起，由远及近，如同狂暴的浪潮般汹涌而来！整个病房的地板和墙壁都在剧烈震动！

轰——！！！

病房那扇厚重的合金门，如同被攻城锤正面轰中，向内猛地凸起一个巨大的、狰狞的鼓包！门框周围的金属扭曲崩裂！

下一秒，合金门被一股蛮横到极致的力量硬生生撕扯开来，像一张被揉烂的废纸！

一个巨大的身影堵在门口。

那是一个身高超过两米五的巨汉，上半身赤裸，虬结的肌肉上覆盖着大片闪烁着金属冷光的装甲板，左臂完全被一只巨大狰狞的液压动力爪取代，爪刃上还滴淌着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他的头部经过重度改造，一只眼睛是猩红的电子义眼，另一只则是浑浊的、布满血丝的人类眼球，此刻正喷射着狂暴混乱的光芒。他的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野兽般的咆哮，混合着金属摩擦的嘶嘶声。

暴走义体人！代号“战锤”！失控原因：未知神经植入体排斥反应！

“战锤”那只完好的、属于人类的浑浊眼球，瞬间锁定了医疗舱边僵立着的“孝女型”林晚！或许是残存的生物本能，或许是植入程序的混乱，他将这具温顺的、毫无威胁的“傀儡”视作了第一个发泄毁灭欲望的目标！

“吼——！！！”

液压关节爆发出刺耳的尖鸣！“战锤”庞大的身躯爆发出恐怖的速度，沉重的动力爪撕裂空气，带着令人窒息的恶风，狠狠抓向林晚纤细脆弱的头颅！这一爪下去，足以将钢铁捏成麻花！

林晚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空洞温顺的微笑，面对死亡的降临，毫无反应。

就在动力爪即将触及林晚发丝的刹那——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切入两者之间！

是沈烛！

不知何时，她竟已挣脱了束缚！颈部和手腕上残留着被强力撕裂的金属环碎片，勒痕深可见骨，渗着血珠。她的动作快到留下残影，并非依靠灵力，而是纯粹被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和那口凝练到极致的杀意所驱动！

她没有去挡那足以开山裂石的动力爪，也并非去救林晚。

她的目标，是“战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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