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冬站在关押谢玉的隔壁囚房中,听着隔壁传来的真相,满面泪痕。
她师父夏江回京后,将她禁足,只因悬镜司历代不涉党争的铁律,而她在四月十二那一夜间接地帮誉王扳倒了谢玉。
之后飞流送来苏先生的信,邀她来听一场招供。
对于梅长苏这个人,夏冬没有什么恶感,甚至还忌惮几分。
人生在世,为名为利,各为其主,都是人之常情。
但梅长苏此人智近如妖,手腕非凡,她在悬镜司办案多年,有几次不知不觉便成了他手中的刀,可她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委实又避无可避。
夏冬不相信梅长苏会做无用之事,所以她来了。
在囚房中遇到靖王时,她心有疑惑,但很快这个疑惑就解开了。
隔壁囚房中,梅长苏言语间环环相扣,步步紧逼,让谢玉说出了真相。
为何在夏江回京后他便改了口供,有恃无恐的真相;
为何他要让卓鼎风暗中杀了一个毫不起眼的教书先生李重心。
“……十三年前,夏江让李重心替他写了一封信,仿造的是聂锋的笔迹。”
“聂锋不仅是赤焰军的前锋大将,还是悬镜司夏冬的夫婿,夏江作为夏冬的师父可以轻而易举的拿到聂锋写的书信。”
“李重心擅仿人字迹,于是便有了当年那封天衣无缝的求救信。”
“为了不让他的徒儿夏冬知道,夏江不能动用悬镜司的力量,暗示了我一下,我便让卓鼎风出手杀了李重心。”
“苏先生,你翻出这桩旧案,应该对誉王殿下有好处吧。”
正是这封以聂锋绝笔写下的揭穿赤焰军主帅林燮谋逆的血书,成为了赤焰军与皇长子祁王共同谋逆的开端,让十三年前的金陵血流成河。
夏江为何要酿成这桩冤案。
因为当年祁王曾向陛下提出撤销悬镜司,清正吏治;
因为祁王贤名满朝皆知,如无意外他便是大梁未来的君主;
因为祁王的生母宸妃是赤焰主帅林燮的亲妹妹,赤焰军不倒祁王便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因为夏江当时的红颜知己是滑国的璇玑公主,滑国当年归梁复叛,正是赤焰军去平复叛乱,诛灭滑国。
因为梁帝在忌惮自己初露明君之姿的儿子,在忌惮手握军权的林燮,想除掉所有威胁他宝座的存在。
梅长苏听到自己寻求已久的真相时,又听到了来自心上那处破开的大洞里从未停止的寒风。
他问过聂大哥,当初梅岭一战他可是受了伏击?
聂大哥说,他们经过峡谷时遭遇伏击,满天箭雨,全军覆灭,领头的正是谢玉。
这就是十三年前的所有真相。
因为权势,因为仇恨,因为名利;
何等凉薄,何其可笑,何其冰冷。
走出天牢时,日光落在身上,梅长苏却觉自己如行尸走肉……
“长苏!”
这一声呼唤,像是撕破了阴阳界限,孤魂来到在阳光之下,即使痛苦,却是那么温暖。
“朝朝。”
朝轻应了一声,握住青年冰凉的手掌,忍不住心头一疼。
他在颤抖,很轻很轻的颤抖。
“走,我们回去。”
方才还逼的往日权臣绝望疯狂的青年点了点头,任由少女把自己拉走,不论前路。
“夏大人,明日还请你前往梧园一叙。”
说完之后,朝轻也不管夏冬回应与否,拉着梅长苏进了马车。
“走,回苏宅。”
坐在车辕上的黎纲不敢迟疑,立即甩鞭。
车厢内,同一块缎子出的衣裳袍袖交叠在一处。
“朝朝。”
“我在。”
朝轻感知到青年身上散发的悲伤,感受着肩上的一片濡湿,抓在青年肩上的手掌一松。
连哭泣都没了声响,可想而知这次他面对的真相何等残酷。
想到方才这人眼中都没了生气却还要撑着不露出破绽,朝轻把人搂的又紧了些:“林殊,你在想什么,要不要与我说一说?”
她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用心养着的人,如今仿佛下一刻就要碎了。
“朝朝,我想他们了。”
父帅,母亲,祁王兄,小姑……他真的一直都很想很想见他们。
话中的晦涩无望听的朝轻眼眶一酸:“只要有人还记得他们,他们便永远不会从这个世上消失。”
“说不定,他们这会儿就在天上看着呢,看到你这副模样,怕是心都疼死了。”
两人额头相抵,气息交融,低语近在耳边。
“真的吗?”
青年脸上的泪痕仍在,唇边却挂起了习以为常的笑容。
朝轻的眼眶越发酸了,伸手遮住那抹笑容:“会的。我们都是一样的,你这样的好,谁舍得让你痛苦至此。”
梅长苏伸出手臂把人圈在怀中,像是抓住最后的温暖。
“朝朝。”
朝轻听得心酸:“我在。路还远呢,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看着青年的呼吸渐渐平稳,朝轻依旧保持着搂抱的姿势,不愿惊醒一分一毫。
而车厢外,黎纲收到内力传音,缰绳一勒,即将抵达苏宅的马车又向梧园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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