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京兆府上下都忙起来,回头过年封笔时他也好写两句呈给陛下啊。
案子移交刑部后,同高升所想的差不多,太子虽在宗庙,可他手下的人还在金陵。
户部这么重要的钱袋子,怎么着都得救一救,不见掌镜使夏冬都回京多久了,誉王还在使劲捞庆国公呢。
正当两边儿斗的火热,又有人趁夜进了雪庐,但这次来者不善。
即便是萧景睿来时,雪庐中的厮杀已接近尾声,但痕迹做不得假。
这些杀手,就是奔着夺命来的,暗器洒毒无所不用其极,空气中还散着淡淡的火油味儿。
萧景睿脾性温和,却非平庸之辈,联系京中之事和二弟谢弼所说:父亲已投靠太子,这场刺杀的幕后指使呼之欲出。
可是,他需要一份证据。
当萧景睿伸手去揭杀手脸上的面巾时,幽暗的室内响起一声阻止,语含不忍:“景睿。”
……苏兄他知道是谁指使的。
那他怎能自欺欺人。
面巾摘下时,原本灭掉的烛火接连亮起,让幽暗之下的污秽袒露的更清楚些。
这是他父亲身边的侍卫。
“兰园藏尸一案迟迟未判,滨州侵地一案风声不断,如此境况下宁国侯还能在府里安排这一场声势浩大又满府无人察觉的刺杀,也不怕累倒在半路上。”
有人持灯而来,手中刀刃尚在淌血,却不及言语锋利剜心:“不对,这府外的水车都安排好了,谢侯爷还是挺惜命的。”
说到这儿,她还特地看了眼某个不惜命的。
雪庐中潜藏的人远比萧景睿认识中的多,若非血腥气一时半刻还散不掉,瞧这整洁如初的雪庐,谁能想到一刻钟前这里埋葬了十几条人命。
他还亲手杀了两个。
“萧公子还不回房吗?待久了,长公主怕是会担心的。”
萧景睿张口想问,可喉中干涩让他不知该如何说。
梅长苏看了眼不嫌事大的朝轻,倒了热水递给萧景睿:“前些日蒙大统领推荐了处院子给我,地段大小都合适,过几日我便搬过去了。”
“今夜你就当从未来过雪庐,回去后好好睡一觉,明日又是新的开始。”
从未来过……怎么可能呢。
因为两姓之子的身份,他时常在江湖上游历,父亲谢玉待他也并无过多要求,所以在他眼中,谢玉这个父亲是令人孺慕尊敬的。
可这一次回京不过几月,他已不知该如何面对父亲。
兰园的藏尸他亲眼见过,雪庐的刺杀他亲身经历,这一切又怎能当做不知。
萧景睿喃喃问道:“那你呢?你为何一定要卷入金陵这潭浑水中,你本是我最羡慕的江湖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那是你的想法。”
梅长苏制止了萧景睿接下来的话:“你不是我,不能擅自替我结论。”
这杯水,到底是没有人喝。
等萧景睿失魂落魄地离开后,朝轻遗憾叹道:“其实我挺想再问一句,他是何人?”
羡慕江湖人,那你自认是朝中人吗?
若是朝中人,那怎能常年四处游历?
平衡或是倒戈,总该睁开眼仔细瞧瞧吧。
可惜有些人啊,不让她问。
“今夜他受的刺激够多了。”梅长苏沉声道。
过去他与景睿的相交虽是故意为之,却也是真诚,但他谋划的局面中保全不了景睿,却又私心想着让他晚一些知晓更残酷的真相。
朝轻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刺了一句:“你还挺会给自己揽责的。”
“谢玉用天泉山庄用的顺手,又怎么会放过萧景睿结交的人脉?”
“还有他投靠的太子,自大蠢笨,谢玉这种人不会看不清太子的本质,他想图谋的可不止是从龙之功。”
“届时铲除异己,扫清障碍,用的人可不少,萧景睿就是最好的纽带。”
朝轻伸手倒掉掉那温凉的水,重新斟满:“侠以武犯禁,可不就派上用场了。”
到那个时候,这么大动静,萧景睿不可能不知道,以他的性情,怕是比杀了他还痛苦。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更何况,没了利用价值,又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谢玉还会留着碍眼吗?
两人说话间,黎纲在屋外禀报道:“宗主,十三先生来了。”
“快请十三叔进来。”
待十三先生进入房间后,见到与往日相较可称面目全非的梅长苏时,这位林府忠仆红了眼眶。
“没想到十三此生还能见到小主人,真是上苍垂怜。”
朝轻闻言,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到底在这两人聊完正事后来了句:“十三先生,您感恩上苍,还不如感恩林家先祖,赤炎英魂。”
起码不能是曾经那死板自大的天道。
十三先生经营妙音坊多年,识人水准一流,早已认出眼前这位红衣公子就是这些日来在螺市街出手大方的那位他国来客。
先前宗主便传信说不必探查,没想到两人的关系这般亲厚,不亚于于蔺少阁主。
方才他与宗主汇报红袖招情况时,这位公子也说了几句,其中便有他们不曾探查到的。
知晓小主人身边有此等友人,十三先生高兴还来不及呢,当即就说回去后就给主人上香,仔细说两句。
见原本拉平的唇角又上挑几分,梅长苏心中的一个猜测越发垒实。
低垂的睫羽挡住了眸底沉重的心疼与自责,不露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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