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断魂谷的薄雾时,林澈的靴底已沾满露水。他站在谷口回望,那些破碎的铜镜正在晨光中消融,化作金色的粒子渗入土壤,在地面勾勒出半朵残缺的桃花。青钢剑上的龙纹发出满足的嗡鸣,剑鞘与剑柄的衔接处,不知何时多了一圈细密的年轮状纹路,恰与他的年岁相符。
“轮回镜渊并未完全消散。” 玄老的声音带着审慎,“你看那些粒子流动的轨迹,它们在构建新的试炼场。”
林澈顺着玄老示意的方向望去,果然发现金色粒子正在空中凝聚,逐渐形成一道光门。光门两侧的门柱上,缠绕着由记忆碎片构成的锁链,其中一段锁链清晰地映出苏晚晴的剪影 —— 她正踮脚为他整理衣襟,鬓边的银蝶步摇轻轻颤动。
“这是最后一重考验。” 玄老沉声道,“轮回镜渊要你在无数可能的人生里,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那条路。而情感献祭,会以更隐秘的方式出现。”
光门突然洞开,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门内传来。林澈握紧青钢剑,却发现剑身上的龙纹竟在指引他前行。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光门,眼前的景象瞬间变换 —— 不再是荒芜的断魂谷,而是热闹非凡的长安街。
上元节的灯笼在头顶次第绽放,孩童提着走马灯穿梭在人群中,小贩的吆喝声与丝竹管弦交织成温暖的市井烟火。林澈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皮肤白皙细腻,没有常年握剑留下的厚茧;身上的衣袍是上好的云锦,腰间悬挂着玉佩,正是他少年时遗失的那块双鱼佩。
“公子,这边请。”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澈转身,看见苏晚晴穿着杏色襦裙站在茶楼门口,发间的银蝶步摇折射出细碎的光。她的笑容明媚如初,左眼角的泪痣在灯笼映照下泛着红晕,完全没有试炼场中那些诡异的黑纹。
“晚晴?” 林澈下意识地伸手,指尖触碰到她衣袖的刹那,传来真实的丝绸触感。
“怎么了?” 苏晚晴笑着避开他的手,脸颊泛起羞涩的红晕,“不是说好要去看新出的皮影戏吗?再不去就要开场了。”
她转身走向街尾的戏台,裙角扫过地面时,惊起一串金色的粒子。林澈望着她的背影,心脏剧烈跳动 —— 这是他无数次在梦中见到的场景,没有战争,没有牺牲,只有寻常人家的烟火气。
“留在这里吧。” 玄老的声音突然变得缥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献祭你对战场的记忆,就能永远活在这个时空。你可以和苏晚晴成亲,生儿育女,安度一生。”
林澈的脚步顿住了。玄老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心湖,激起层层涟漪。他确实可以留在这里,做个普通的富家公子,每天看皮影戏,逛花灯,再也不用面对血腥的厮杀。可当他看到苏晚晴腰间悬挂的佩剑时,突然清醒过来 —— 真正的苏晚晴从不佩剑,她总说刀剑无眼,沾了血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这是镜中的虚妄。” 林澈低声道,掌心的金色纹路开始发烫。
话音刚落,热闹的街市突然静止。提灯的孩童保持着奔跑的姿势,茶楼的伙计僵在递茶的瞬间,所有的喧嚣都凝固在空气中。苏晚晴的背影缓缓转身,原本明媚的笑容变得僵硬,眼白处开始浮现熟悉的黑纹。
“为什么不肯留下?” 她的声音变得尖锐,银蝶步摇突然炸裂,化作无数细小的银针射向林澈,“难道那些冰冷的战场,比我还重要吗?”
林澈挥剑格挡,银针撞在剑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化作黑色的雾气消散。他后退半步,发现周围的景象正在崩塌 —— 灯笼变成燃烧的头颅,孩童的笑脸扭曲成骷髅,茶楼的牌匾渗出暗红色的液体,上面的 “迎客楼” 三个字逐渐变成 “往生殿”。
“这才是轮回镜渊的真正力量。” 玄老的声音恢复清明,“它会用你最渴望的生活做诱饵,让你在不知不觉中献祭最重要的记忆。”
苏晚晴的身影在崩塌中变得巨大,她张开双臂,无数记忆碎片从袖中飞出,每个碎片都映照着林澈的不同人生:有的成为游方道士,在青山绿水间终老;有的归隐田园,教孩童读书写字;还有的做了医者,走遍天下救治病人。
“这些人生都比你的选择轻松。” 巨大的虚影嘶吼着,黑纹已经爬满整张脸,“只要献祭你对师父的承诺,就能任选一种人生!”
林澈突然笑了。他想起师父临终前的模样,老人躺在病榻上,枯瘦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腕,一字一句地说:“守住本心,方得始终。” 那时窗外的月光照在师父的白发上,像一层薄薄的霜。
“我的路,我自己走。” 林澈举剑直指虚影,“无论是痛苦还是幸福,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无需用记忆交换。”
青钢剑发出龙吟,金色的剑气撕裂虚影的身体。苏晚晴的身影在光芒中崩溃,化作无数记忆碎片飞向空中。林澈看着其中一块碎片 —— 那是他七岁时,母亲教他写字的场景。她握着他的手,在宣纸上写下 “守” 字,笔尖的墨汁滴落在纸上,晕开一朵小小的墨花。
碎片突然炸开,化作母亲的身影。她穿着素色衣裙,站在熟悉的桃林中,手中拿着那支未缝完的新衣。“小澈,回来吧。” 她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娘给你缝好了新衣,就等你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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