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间里,他似乎听到外面有王老头的哭声。
这个老头子,住在农家院,天天看到自己的曾孙子,这段时间,他甭提多开心了。
一点看不出是一个癌症晚期的患者。
怎么会突然哭了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老爷子起床,出了房门,来到外面问了半天,才知道自己的孙子跌落山崖,现在在县城的医院抢救。
王老爷子,那本来挺直的腰杆,突然佝偻了起来。
头晕的,似乎站不直。
他默默的扶着墙,又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
两眼死死的盯着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
他的外孙振飞,可是他和老婆子一手带大的。
他可是他们王家的心肝宝贝啊。
老天怎么会如此不公,把厄运降临到外孙身上,降临到他老爷子身上?为什么跌落山崖的不是他,而是自己的宝贝外孙?
要是这个外孙出了什么问题,他这老头子,该怎么活呀?
吴妈也听到了振飞的消息。
她的心怎能不痛?
她从小看着振飞长大,她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看。
他这个妥妥的官二代,从不像别的家境优越的孩子那般吃喝玩乐。
他像个苦行僧般,守着这片土地,拼尽全力想让这里的人们都富裕起来。
这么好的孩子,他怎么能够出事呢?老天爷难道不长眼吗?
吴妈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把做好的饭菜送到郝老爷子和王老爷子的房间。
两个老爷子看见端上来的饭菜,就像看见苍蝇般,一口都吃不下去。
省医院的手术室灯亮了五个小时,主刀医生走出时,白大褂上还沾着点点暗红:“我们尽力了,碎骨压迫视神经太久,已经坏死。”
振飞醒来时,左眼被厚厚的纱布蒙着。他抬手想去碰,被护士按住。“王书记,您刚做完手术,得静养。”
他没说话,只是望着天花板。三天后拆纱布,病房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医生递过一面小镜子,他迟疑着接过来——镜中的男人左眼睑微微塌陷,原本清亮的眼珠蒙上了层死灰,像蒙尘的玻璃珠,再也映不出窗外的光。
“试着眨眨眼?”医生轻声说。
他眨了眨眼,右眼正常闭合,左眼却毫无反应,像块失去知觉的肉。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他脸上,左眼的位置只有片麻木的阴影。
“以后……就这样了?”他的声音有点哑。
医生别开视线,点了点头:“神经损伤是不可逆的。保护好右眼,别太劳累。”
振飞放下镜子,慢慢躺回床上。他想起刚到县里时,跟着村民上山考察果树,那时左眼看到的山桃花开得正艳;想起在防汛指挥部熬夜看地图,左眼盯着水文数据,右眼圈着重点区域。
现在,那半边世界突然暗了下去,像幅被硬生生撕掉一半的画。
以后,他就是残疾人了,真是好笑,左脸的肌肉都僵着,上面还有一条长长的疤。
他抬起右手,用两根手指在左眼上方轻轻按了按,像在安抚一个永远睡去的伙伴。
窗外的风穿过树叶,沙沙作响。那声音里,仿佛还带着山崖边野草摇晃的动静,只是他左眼再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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