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张一向自负的脸上,此刻布满了疲惫和憔悴,眼窝深陷,两鬓的白发,似乎又多了几分。
津天八小时陷落的消息,像一把重锤,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幻想。
作战室里,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高级将领们站在地图前,一言不发。
地图上,代表一野的红色箭头,已经从四面八方,死死地指向了燕平,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总司令,一野李怀谦部,已进抵通州。”
“总司令,周至部前锋,已抵达丰台。”
“总司令,秦峰、王老根部,已切断平绥铁路,出现在西山……”
一条条情报,像一根根钉子,钉进了傅长义的心里。
他现在,就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空有一身力气,却再无腾挪之地。
更让他心寒的,是手下将领们的眼神。
那些眼神里,没有了以往的崇拜和信服,只剩下怀疑、恐惧,和一种他看不懂的,闪烁其词的东西。
“都哑巴了?!”傅长义终于爆发了,他一拍桌子,咆哮道,
“仗还没打,你们就都死了吗?!燕平城防坚固,我们还有三十万大军!
只要我们能守住一个月,不,半个月!局势就还有转机!”
他的话,在空旷的作战室里回响,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一个军长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总司令,城外是一百万大军,城内……人心惶惶,军心浮动。
再打下去,燕平这座千年古都,恐怕就要毁于战火,我等……都将成为历史的罪人啊。”
“罪人?”傅长义冷笑一声,“临阵脱逃,投降变节,就不是罪人了吗?!”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却发现,附和他的,寥寥无几。
就在这时,一个副官匆匆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傅长义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挥了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
偌大的作战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缓缓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下,那片熟悉的,巍峨的城楼和古老的宫殿。
这里是他的根,也是他荣耀的象征。可现在,这一切都可能随着他的一个决定,化为焦土。
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剧毒的氰化物。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如果城破,他将以此,来保全一个军人的最后“体面”。
他又转过身,看着办公桌上那支派克金笔。那支笔,曾签署过无数的命令,调动过千军万马。
现在,它也可以用来签署另一份文件,一份可以保全这座城市,和城内百万生灵的文件。
生,还是死?
战,还是降?
一个人的荣耀,还是一座城的命运?
傅长义站在原地,良久未动,仿佛一尊雕像。
门外,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在巨大的华北地图上,拉得很长,很长。
一个时代,即将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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