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冰冷的、带着血腥和末法时代腐朽气息的空气,灌入肺腑,却像滚烫的岩浆,点燃了他灵魂深处最后一点东西。
不是恐惧,不是绝望。
是愤怒!一种洞穿了所有虚伪与绝望后,从灰烬中重新燃起的、足以焚尽一切的滔天怒焰!
正道已死?妖魔当道?
规则由妖魔书写?律法由妖魔执行?
好!很好!
既然这世间的规矩只为妖魔服务,只为镇压如他们这般的“异类”和“少类”……那他文慧,就自己来立规矩!
“我要拨乱反正,终结这个末法时代!”
猛地转过身,不再看山道上那狰狞的妖魔执法者。
金色的眼眸,如同两轮在绝望深渊中骤然点燃的烈日,带着焚尽八荒的决绝与炽热,扫过身后这群代表着世间极致恶念的“伙伴”——傲慢的沈曾、暴怒的曾泉、色欲的思彤、贪婪的冰晶玉、暴食的辉温、嫉妒的大懿、懒惰的金子。
他们的力量,是原罪,是破坏,是洪水猛兽!
但……也是这污浊末世里,唯一未被那妖魔“正统”彻底驯服和污染的力量!是足以撕碎这张虚伪巨网的力量!
“都给我听着!”
文慧的声音不高,却像淬火的刀锋,斩开了凝固的空气,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的意识深处,带着一种开天辟地般的决断。
抬手指向山道上那正在凝聚妖气、准备扑来的狡诈之狼,指向那被妖魔盘踞的、象征着“正统”的远方,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落:
“看清楚!那就是你们的时代?披着人皮,窃居庙堂,以律法为锁链,以众生为血食?”
目光最终回到七大罪代理人身上,那金色的瞳孔深处,燃烧着疯狂而理性的火焰:
“既然正道已死,妖魔当道……”
“既然这天地不容我等立足……”
文慧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空旷的田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狠狠撞向沈曾那平静的戏谑,撞向这令人窒息的末世铁幕:
“那我们就自己开宗立派!建一座只收容我们这等的学院!”
猛地张开双臂,仿佛要将这令人绝望的天地都纳入怀中,又仿佛在拥抱一个疯狂而崭新的未来:
“用你们的傲慢,做撑天之脊,定鼎乾坤!”
“用你们的暴怒,做焚世之火,涤荡妖氛!”
“用你们的色欲,做惑神之网,瓦解敌志!”
“用你们的贪婪,做追索之刃,理清罪孽!”
“用你们的暴食,做吞天之口,炼化灾厄!”
“用你们的嫉妒,做洞察之眼,窥破虚妄!”
“用你们的懒惰……做蛰伏之影,待机而动!”
文慧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绝望的原野上轰鸣,每一个字都带着金石之音,砸进七大罪代理人的灵魂深处:
“让这世间魑魅魍魉看看,让那些窃居高位的妖魔听听——”
“什么才是真正的‘规矩’!”
“什么才是终结这末法时代的‘正道’!”
“我们,就是规矩!”
田野死寂。
风似乎都停滞了。
山道上,狡诈之狼凝聚妖气的动作顿住了,幽绿的狼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田野中,七大罪的代理人,表情各异。
傲慢沈曾的嘴角,那抹永恒的、俯瞰尘世的弧度,第一次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真正感到有趣的神色。
如同万古冰封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燃烧的星辰。
暴怒曾泉周身被冰晶玉压制的火焰猛地一滞,随即,更加狂暴、更加凝聚的赤炎从每一寸皮肤下喷薄而出,不再是混乱的宣泄,而是找到了目标的、焚尽一切污浊的意志!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却充满畅快的笑容:
“开宗立派?打碎那些狗屁规矩?哈哈哈!好!爽!老子干了!学院?老子就是第一把火!”
色欲思彤眼中的惊悸被一种极致的兴奋取代,紫芒大盛,几乎要流淌出来,她痴迷地看着文慧,声音甜腻得发颤:
“开学院?文慧哥哥要做院长?人家……人家要做最迷人的导师!专门魅惑那些该死的妖魔头子!”
贪婪冰晶玉指尖的寒气瞬间收敛,幽蓝的眼眸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她飞快地盘算着,口中低语:
“学院……垄断‘无根生’资源……知识传承……力量变现……对抗妖魔正统的‘生意’……风险巨大……但潜在收益……无法估量!值!太值了!这学院,算我一股!”
暴食辉温巨大的头颅歪了歪,似乎在努力理解“学院”这个词的含义,当听到“吞天之口”、“炼化灾厄”时,空洞的眼睛猛地亮起骇人的红光,口水如同小溪般流淌:
“炼化…灾厄…好吃!学院…有好吃的?建!快建!”
嫉妒大懿兜帽下的阴影剧烈地波动了一下,他推眼镜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阴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扭曲的兴奋:
“哼…学院?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妖魔看看,被他们视为渣滓的‘罪’,是如何汇聚成掀翻他们宝座的力量!这‘洞察之眼’,我当了!我要看着他们…一个个从神坛上摔下来!”
而一直躺在草地上的懒惰金子,此刻,那万年紧闭的眼皮,终于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之中,并非睡眼惺忪,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能吞噬时光的混沌与幽暗。
他懒洋洋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吐出一个字,却像沉重的石块投入死水:
“……累。”
这并非拒绝。
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属于懒惰的、独特的参与方式。
他翻了个身,背对众人,似乎对这惊天动地的宣告毫无兴趣,但那道睁开的缝隙,却始终没有完全闭合。
七大罪的力量,在文慧这石破天惊的宣告下,不再仅仅是汹涌的恶念洪流。
它们被强行赋予了方向,被锚定了目标——那座尚未存在的、只属于“无根生”的学院,便是它们共同的堤坝与河道!
文慧站在田野中央,金色的瞳孔如同燃烧的恒星,穿透了山道上狡诈之狼的威胁,刺破了笼罩天地的妖魔阴云,牢牢锁定了某个虚无却又无比坚实的方向。
“兄弟,交给你了……”
“吼!”
山道上,被无视的狡诈之狼发出暴怒的嘶吼,污秽的剑光撕裂空气,带着浓烈的腥风,如同一条噬人的毒蟒,直扑文慧后背!
它快!
曾泉的火焰更快!
一道凝聚到极致的赤红火线,如同烧红的烙铁划破空间,后发先至!
“轰隆!”
赤红的暴怒之火与污秽的妖气剑光在半空猛烈碰撞!
没有僵持。
那凝聚了狡诈之狼修为的污秽剑光,在曾泉纯粹而狂暴的怒焰面前,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瞬间被焚毁、蒸发!
爆炸的冲击波将山道上的碎石尘土掀起数丈高,也逼得狡诈之狼和它身后的爪牙狼狈后退。
曾泉收回拳头,火焰在指缝间跳跃,他冲着山道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呸!什么狗屁执法者!老子学院的‘规矩’就是——先烧了你这身狗皮!”
赤焰开路,寒气断后(冰晶玉挥手布下大片延缓追击的冰棱区域),魅惑干扰(思彤紫眸流转,无形的波动让几个追击的妖卒动作变得迟滞僵硬),巨大的阴影移动(辉温一步跨出,地面震颤),阴冷的身影融入暗处(大懿消失),混沌的气息收敛(金子又“睡”了),孤高的身影一步未动却仿佛凌驾于所有混乱之上(沈曾)。
这支由世间极恶组成的队伍,在文慧身后,第一次不是为了破坏,而是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目标——建造一座学院——向着未知的黑暗,碾了过去。
山道上,只留下狡诈之狼惊怒交加的咆哮,以及被践踏得更加狼藉的血肉。
末法时代的铁幕,被这宣告撕开了一道微光闪烁的裂口。
裂口之后,是荆棘遍布的未知,也是……埋葬旧时代的坟场,或者,新世界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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