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嗡嗡嗡——!!”
螺旋桨卷起的巨大气流,如同无形的飓风,将西山据点中心广场上堆积的尘土与枯叶吹得四散飞扬。一架涂着醒目红色十字标志的、比据点现有的任何一架运输直升机都要更加庞大、也更加先进的特种医疗运输直升机,在四台涡扇引擎震耳欲聋的巨大轰鸣声中,如同自云端降临的天神战车,缓缓地,降落在了那片早已被清空出来的、最开阔的广场之上。
机身尚未完全停稳,早已在广场边缘焦急等候多时的李长空司令员,便带着孙德胜、王富贵、杨光等一众特战营的核心骨干,以及从医疗中心冲出来的沐璇、方静医生和卢远大叔,快步迎了上去。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掩饰的焦急和一丝……近乎卑微的期盼。
他们知道,这架从千里之外的首都,历经艰险抵此地的“白衣天使”,承载着的,是陈默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生机!
“吱嘎——”
伴随着一阵液压系统特有的、略带刺耳的泄气声,厚重的机舱门缓缓开启。刺眼的阳光瞬间从敞开的舱门倾泻而入,将机舱内那略显昏暗的空间照得一片通明。紧接着,七八名穿着统一的白色无菌防护服,脸上戴着护目镜和口罩,动作敏捷而又充满了专业素养的年轻人,开始小心翼翼地,将一台台看起来异常精密复杂,闪烁着各种指示灯的银白色医疗设备,从机舱内搬运下来。
他们的动作是那么的轻柔,那么的小心翼翼,仿佛手中搬运的不是冰冷的仪器,而是什么一碰即碎的稀世珍宝。
而在这些年轻人的最后,一个同样穿着一身白色研究服,但身形却略显佝偻、头发花白、看起来年事已高的苍老身影,才缓缓地,从机舱的舷梯上走了下来。他的脸上同样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的面容,但那双隐藏在老花镜之后的、略显浑浊的眼眸,却依旧闪烁着属于学者的、睿智而又审慎的光芒。他下意识地抬起手,遮挡了一下正午那有些刺眼的阳光,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个充满了末世气息的、秩序井然却又带着几分苍凉的军事据点,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然而,就在据点众人即将迎上前去,与这位看起来便是此次专家组领头人的老教授进行交接时,站在人群后方的沐璇,她的身体,却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狠狠地击中,猛地一颤,瞬间僵在了原地!
她那双因为连日担忧和哭泣而红肿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死死地、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个刚刚从飞机上走下来的苍老身影。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在胸腔里剧烈地起伏。
那个身影……那个身影……是那么的熟悉,又那么的……陌生!
熟悉,是因为那佝偻的背影,那花白的头发,那双即使隔着老花镜也能感受到的、属于学者的儒雅与睿智,都如同最深刻的烙印,死死地刻在了她的记忆深处。她永远也忘不了,在那个被感染者和潜行者围困的、充满了绝望与死亡气息的城南大学医学院地下药品仓库里,就是这个老人,在最关键的时刻,为他们打开了通往生路的大门,并赠予了他们宝贵的药品。
而陌生,则是因为此刻的他,早已没有了当初被困时那份狼狈与落魄。他身上那件虽然有些褶皱,但却干净整洁的白色研究服,以及他身后那些行动高效、装备精良的年轻助手们,都无声地昭示着他尊贵的身份和强大的后援。
是他!真的是他!那个在末世之中,依旧坚守着人性与良知,在黑暗中为他们点亮了一盏微弱希望之灯的药理学泰斗——孙铭教授!
沐璇的大脑,在这一刻,几乎陷入了一片空白。她怎么也想不到,据点千盼万盼,从首都请来的、能够拯救陈默的顶级专家,竟然……竟然会是孙铭教授!
她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那些正在忙碌地搬运着精密仪器的年轻人身上。当她的目光扫过其中几张同样戴着口罩,但依稀能辨认出轮廓的年轻脸庞时,她的心脏,再次如同被重锤狠狠地击中!
那些……那些不正是当初在学校,被他们从“鬣狗”匪徒的魔爪中解救出来的、那些可怜的学生吗?!
此刻的他们,早已没有了当初被囚禁时的那种麻木、绝望和怯懦。他们虽然还很年轻,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在末世中历练出的坚毅和沉稳。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色防护服,动作娴熟而又充满了敬畏,小心翼翼地搬运着那些关乎着他们恩人生死的精密仪器。其中一个眼尖的男生,似乎也认出了站在人群后方的沐璇,他搬运仪器的动作微微一顿,那双隐藏在护目镜之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激动和感激,他对着沐璇,重重地、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了震惊、狂喜与深深感动的巨大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沐璇心中那道因为连日担忧和恐惧而筑起的高墙!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她忽然想起了奶奶在世时,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老话。她以前总觉得,那不过是老一辈人用来劝人向善的、充满了唯心主义色彩的说辞。但在此刻,在这个早已没有了神佛、只剩下弱肉强食的末世里,她却前所未有地,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两个词背后,那沉甸甸的、足以穿越生死的宿命般的分量!
当初,在那个充满了危险的大学校园里,是她和陈默,在自身也同样处境艰难的情况下,没有选择袖手旁观,而是遵从了内心深处的那份善良与正义,向孙铭教授伸出了援手,并将那些被“鬣狗”当成玩物和奴隶的学生们解救了出来。
而现在,当陈默的生命危在旦夕,当他们所有人都束手无策,陷入绝望的时候,前来拯救他的,却恰恰就是这群……曾经被他们所拯救的人!
这种奇妙而又充满了宿命感的巧合,让沐璇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绪,滚烫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这泪水中,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命运安排的感激,更有……对当初那个虽然艰难,但却善良的自己和陈默的,一份小小的、却又无比珍贵的肯定。
就在沐璇还沉浸在这巨大的情感冲击之中时,广场上,孙铭教授在几名年轻助手的簇拥下,已经快步走到了李长空司令员的面前。
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张因为长途跋涉而略显疲惫,但精神却异常矍铄的苍老脸庞。他对着李长空,伸出了那双布满了老茧和学者特有的、淡淡药水味的手,声音沙哑但却中气十足:“李长空司令员,我们又见面了,我现在是首都科学院生命科学研究所,特聘病毒学顾问。这次是受最高指挥部的委派,前来协助贵部,处理一件……紧急的特殊生物感染事件。”
“孙老,您客气了!您能亲自前来,是我们整个西山据点的荣幸啊!”李长空立刻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孙铭教授的手,他那张总是如同冰山般坚毅的国字脸上,也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充满了敬重和感激的笑容,“我们可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您身上了!”
他侧过身,看了一眼身后那些正在被小心翼翼搬运下来的、充满了科技感的精密仪器,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只是,孙老,实在抱歉。本来按计划,你们前几天就该到了。这路上……”
“哎,不提了,不提了。”孙铭教授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后怕和无奈的苦笑,“这次的行程,确实是……一波三折啊。”
他叹了口气,简单地向李长空解释了他们之所以会延误至今的原因:“我们乘坐的运输机,在飞抵中部战区一个临时补给点,进行燃油补给的时候,遭到了大规模感染者潮的突然袭击。当时事发突然,飞机正处于加油状态,根本无法立刻起飞。我们和护送的战士们,只能被迫放弃飞机,暂时撤退到了当地驻军的一个临时避难所里。”
“后来,还是在当地驻军的全力帮助下,我们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最终从那无穷无尽的尸潮中,将飞机重新夺了回来。这一来一回,就耽搁了好几天的时间。要不然,我们早就该到了。”
李长空听完,心中也是一阵后怕。他知道,这看似简单的几句话背后,必然隐藏着一场场惊心动魄的、血与火的惨烈战斗。他用力地握了握孙铭教授的手,声音中充满了感激:“孙老,辛苦你们了!也辛苦护送你们的战士们了!这份恩情,我们西山据点,永世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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