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料……燃料……
我的目光落在了手中那截木棍本身!它虽然大部分浸湿了,但内部……靠近炭芯的部分,被高温烘烤过,也许……也许相对干燥一些?
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继续刮!
我再次抓起那块锋利的碎石片,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对着木棍上靠近炭芯、尚未完全碳化的部分,狠狠地刮削起来!
“嚓嚓嚓!”
木屑飞溅,大部分是湿冷的。但渐渐的,随着刮削深入,一些更细碎、颜色更深(虽然看不见,但感觉上更干燥)的木屑被刮了下来!我小心翼翼地将这些木屑收集在掌心,凑近那点微弱的炭芯。
“呼……”
轻轻一吹。
奇迹发生了!
几粒极其微小的木屑,接触到那点红热的炭芯,瞬间被点燃!爆发出几粒比炭芯本身明亮数倍的金黄色火星!虽然转瞬即逝,但那瞬间的光芒,刺破了浓重的黑暗,也刺穿了我心中的绝望!
有效!
我精神大振!顾不得手臂的酸痛,更加疯狂地刮削着木棍,收集着那些珍贵的、相对干燥的木屑。每一次刮削都带下一点点希望的火种。我将收集到的木屑小心翼翼地堆叠在炭芯周围,形成一个微小的金字塔。
“呼……呼……”
轻柔而持续的吹拂。每一次吹气,都带着我全部的祈祷和意志。
“噗!”
一小簇微弱的、金黄色的火苗,终于从那堆木屑中跳跃着诞生了!它只有指甲盖大小,在绝对的黑暗中,却如同初生的太阳,瞬间驱散了无边的寒意和绝望!
温暖!久违的、令人几乎落泪的温暖,从那微小的火焰中散发出来,包裹着我冻僵的手指!
成功了!我点燃了火!
巨大的喜悦和虚脱感同时袭来,让我眼前阵阵发黑。但我死死咬着牙,不敢有丝毫松懈。火苗还很微弱,随时可能被这污浊潮湿的环境吞噬。
燃料!需要持续添加燃料!
我立刻将刚才撕下的、湿漉漉的青苔,小心地靠近火苗烘烤。湿气被蒸发,发出滋滋的声响和浓烈的白烟。我耐心地烘烤着,翻转着,直到一部分青苔变得焦脆干燥,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掰下干燥的部分,一点点添加到那微弱的火苗上。
“噼啪……”
干燥的青苔碎屑被点燃,发出细微的爆裂声。火苗得到了新的燃料,稍微稳定了一些,光芒也明亮了一点点,将周围一小圈黑暗驱散,映照出我沾满污泥、狼狈不堪的双手和膝盖,还有身下浑浊的污水。
光明!温暖!
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小团,但它真实地存在着!它是我在这地狱深渊中,亲手夺取的第一份生机!
我贪婪地将冻得失去知觉的双手靠近那团小小的火焰,感受着那微弱却无比珍贵的暖意顺着指尖一点点回流。僵硬的身体似乎也因为这温暖而恢复了一丝知觉,剧烈的颤抖略微平复了一些。
活下来了……暂时。
但危机远未解除。这团火太小了,需要持续的燃料。湿青苔烘烤效率太低,木棍本身也在燃烧消耗。我环顾四周被火光照亮的方寸之地:滑腻的石壁,浑浊的污水,厚厚的淤泥……哪里还有可用的燃料?
目光落在自己破烂的中衣上。湿透的麻布……如果撕下一条,烤干?可一旦撕开,身体暴露在这冰冷污浊的环境中,失温会更快……
就在我艰难抉择之际,眼角余光似乎瞥见火光照耀的浑浊水面上,漂浮着一个东西。一个不大的、深色的……木块?似乎是从上游冲下来的。
燃料!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我毫不犹豫地伸手,忍着污水的冰冷和恶心,一把将那块漂浮物捞了起来。
入手沉甸甸,湿漉漉。借着火光一看,不是木块。而是一截……断裂的、沾满污泥的……竹简?
竹简?在这暗沟里?
我愣了一下。竹简……这可是好东西!竹子比木头更容易干燥,也更容易燃烧!
顾不上多想,我立刻将这截沾满污泥的竹简在污水中草草涮洗了几下,甩掉大部分水,然后凑近火苗烘烤。竹子遇热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水汽蒸腾。很快,表面一层就被烤得焦黄干燥。
我小心翼翼地将干燥的竹片边缘掰下来,捏碎成细小的碎片,一点点添加到火堆里。
“噼啪!噼啪!”
干燥的竹纤维被点燃,发出比青苔和木屑更明亮、更持久的火焰!火苗猛地蹿高了一小截,光芒瞬间扩大,将周围几尺范围都照亮了!温暖感也显着增强!
太好了!
借着这更明亮的光线,我下意识地看向手中那截充当了救命燃料的竹简残片。火光跳跃下,竹简表面被污泥覆盖,但依稀可以看到……刻着字?
我下意识地用沾满污泥的袖子,在那竹简表面用力擦了擦。
污泥被抹开,露出下面被水浸泡得有些模糊、但依旧清晰可辨的刻痕。
那是几个古老的篆字。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火光下,那被污泥浸染、又被我粗暴擦拭后显露的竹简上,刻着三个字:
**“受命于天”**
后面似乎还有字迹,但被污泥和磨损彻底掩盖,无法辨认。
受命于天……
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也烫在我的心上。
天?
命?
受命?
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怒火,猛地冲垮了刚刚因点燃火焰而升起的那一丝微弱希望和暖意。
我,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高中生,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穿越,成了历史上只当了三天皇帝的短命鬼刘辩。睁眼就是董卓叛军破宫,像条丧家之犬一样撕裂龙袍,狼狈不堪地逃入这比阴沟还要污秽的绝地。在冰冷、恶臭、窒息和死亡的边缘挣扎,像原始人一样为了一丁点火星拼命。
而现在,在这象征着帝国最肮脏角落的排水沟里,在为了活命而挣扎求生的时刻,却抓到了一块刻着“受命于天”的竹简碎片?
这算什么?命运的嘲弄?天大的讽刺?
“呵……呵呵……”低沉沙哑的笑声不受控制地从我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歇斯底里的绝望。“受命于天?去你妈的受命于天!”
火光跳跃着,映照着我沾满污泥、因愤怒和寒冷而扭曲的脸。那微弱的火焰在竹简上“受命于天”几个字上投下摇曳的光影,仿佛无声的嘲笑。
我死死攥着这截冰冷的竹简,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它曾是我点燃更大火焰的燃料,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我的掌心,灼烧着我的理智。
狗屁的天命!
狗屁的皇帝!
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是真的!
什么天命,什么皇帝,都滚蛋!老子要用自己的手,用这该死的“格物之理”,烧出一条活路来!
怒火在胸中燃烧,反而驱散了一丝寒意。我猛地将这截刻着讽刺字眼的竹简,狠狠地掰断!干燥的部分被粗暴地撕扯下来,带着一种发泄般的决绝,投入了那团代表着纯粹求生意志的火焰之中!
“噼啪!”
竹片在火焰中爆裂,燃烧,化为更明亮的光和热。
我将剩下的、刻着字的竹简残片,看也不看,随手扔进了身边冰冷的污水中。“噗通”一声轻响,它沉了下去,消失在黑暗里。
火光,是我唯一的神只。活下去,是我唯一的天命。
我蜷缩在这方被微弱光芒照亮的污秽之地,身体依旧冰冷颤抖,伤口依旧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依旧带着腐臭和窒息感。但手中这团亲手点燃的、用讽刺的“天命”残骸助燃的火焰,却给了我一种扭曲的、源自骨髓深处的力量。
活下去。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无论用什么方法。
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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