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尽数成了铁浮城下的尸壳。
他眼角跳动,牙关紧咬,抬头四顾,营帐之间,士卒皆避他目光,嫡支旁支,无一人再言“请战”。
他不是败了,而是没人想再为他而死。
从铁浮城到雾岭,没人再听他的命令。
林庆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步步退回帅帐,声音沙哑:
“罢了。”
“铁浮城……是没了。”
他站在军案前,长久无声。
半晌,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望向西南那片渐起烟火的山谷,低声道:
“但我……还未输。”
“只要沿着西境而走,把皇陵的宝物带走,林娘娘依旧会让我东山再起。”
——
“轰——!!!”
三道连环爆声,自西南山道传来!
火云如柱,浓烟遮日!
林靖之抬头,脸色一变:“古栈道被毁!”
那是通往西境的唯一补给通道,是林家物资、粮草、甲库、援兵的命门!
萧然立于塔巅,遥望火云升腾,低声开口:“冰儿,动手了。”
玄鸦侧头看他,眼中一抹罕见柔意:“你早预判?”
“慕容小姐的刀子,一向挑得很准。”
“她毁了栈道,等于毁了粮道和补给线,就等于断了林庆的退路。”
远处,塔顶铁旗烈烈,城门换旗——萧王大旗破风而扬!
——
铁浮城头,风雪停歇。
萧然一手执卷帛,一手负背,俯视城下整军列队的兵团。
许文山跃马上前,单膝而跪,身后是五百废人营旧兵,披甲整齐!
江九斤与陈二秤亦已集结千余矿奴军,虽不成军阵,但眼中血意未冷,杀气犹在!
玄鸦看着城下列阵的千余人,低声道:“他们从地狱里爬上来,如今第一战,却是再入炼狱。”
萧然闻言,未答,许久,才缓缓道:
“所以,我们欠他们的,从来不只是自由。”
“是一个未来。”
风声猎猎,他目光沉定如铁,缓缓举起右手:
“全军!出城!”
“追剿林庆的残军!!!”
号角响!
血旌裂风!
城门大开,曦军铁流滚滚而出,矿奴成兵,井底之怒如山洪决堤!
这一刻,他们不再是沉在泥底的碎石,是——出山的刀,是裂空的火!
——
铁浮主广场,晨光初照。
一块嵌银青石碑竖立中央,寒光映雪,碑上血痕未干。
玄鸦用短刃,一笔一划,缓缓刻下大字:
「铁浮·城防营」
其下,首批殉军烈士,逐一记名——
马三
独臂汉
少年断刀者
……
有人跪在碑下,用血指蘸泥,哆嗦着写下父亲的名字。
也有人握着碎炭,在石碑最下方刻下一行字,却因为字不识全,反复擦改,只留下一道道深深刻痕。
那是兄弟的名字,那是未能从井下出来的人。
那是,从黑暗深处,割出来的血肉与姓名。
更多的名字,正由百姓自发补写——没有人催他们,没有人命他们。
他们只是静静跪下,写下他们记得的、愿意记住的、不能忘的。
这不是功勋碑,不是军令册。
是一座给“无名者”的碑。
一块,属于那些从黑井中爬出,死在天光前一刻的,“人”的碑。
风吹过石广场,晨光洒下时,字痕如火烧纹,仿佛每一笔都还在滴血。
碑未完,战未尽。
而萧然,立于碑前,眯眼看向更遥远的战线,轻声:
“乱世破井,第一局已成。”
“第二局……”
“是——问鼎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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