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行,立于原地,未动半步。
只是轻声吐出一个字:“拦。”
下一瞬,风声止。
他缓缓探手入袖,动作沉缓到几乎凝滞,指尖落在一柄细长弯刀的刀柄上。
那是一柄十年未曾出鞘的刀。
“十年不出鞘,不是因为刀钝——是因我不敢背叛信念。”
“可如今再不拔,就再无人为废人营说一句人话。”
他低声如叹,却像是在跟过去诀别。
“林靖之赠我此刀时说:‘书生用笔,若有朝不得不执刀,愿此刀为你裁决是非。’”
“如今,是非已至眼前。”
谢云行缓缓拔刀。
“锵!”
折柳出鞘,碎风惊野,寒光若雪,如一道春柳折断天光。
刀芒未动,已逼得前方战阵齐声屏息。
这一刻,众人第一次看见——谢云行,虽无甲胄,却自带威风。
虽是书生,却执刀断局。
刀光一闪,过影即断!
半空中,雷啸风的脖颈一顿,整个人仍在奔跑,却像被什么无形的线斩断。
他踉跄两步,双目圆睁,喉间艰难蠕动,声音带着愤怒与绝望的嘶吼:
“不可能……我建这营三年……十载……”
“他们凭什么不听我了?!我才是……雷啸风!!”
“噗——!”
血泉狂涌,头颅脱体!
雷啸风的脑袋翻滚着坠地,正好滚落至他昔日常用的铜面战鼓之前,眼珠仍未完全闭合,带着惊骇与不甘。
三步之外,鲜血淌成红渠,顺着营道而下。
全场——死寂!
时间仿佛被冻结。
一名副将哑声低语:“他……杀的是……营主?”
有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谢先生……疯了吗?”
而谢云行,已然收刀入鞘,素袍微振,无风自肃。
他站在雷啸风无首之躯前,语声清冷如霜:
“雷啸风恶贯满盈,该死!”
“从今日起,废人营不复存在!”
“愿随萧王者,弃鞭取刀;负隅顽抗者,这——便是你们的下场!”
——
风动刀旗,火焰如影。
谢云行一句话落,原废人营的部众陷入沉默。
一时间,无人敢动,也无人敢言。
直到——萧然走上断井高台,望着下方跪地或静立的营卒,目光沉稳如山。
火光映在他残破的衣角上,也映在他清朗的眼中。
他朗声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山风。
“看看你们四周——他们是矿奴,但他们也是人。”
“你们也是,从前的你们,与他们有何不同?”
“是鞭子让你们活着,不是信念让你们活着。”
“如今雾岭被围,大军压境,这里已不是归处,而是死地。”
“你们若还困守此地,不出三日,便会变成你们曾经最痛恨的样子。”
“继续替林家卖命,死的,不只是你们。”
“你们的子女、你们的名字、你们最后的一口气,全都会埋在这山谷里。”
他缓缓顿了一下,低头看着那些手中握刀的兵卒,忽然道:
“你们是人,不是牲口。”
“跟我走——不是为了活命,是为了杀回去。”
一句话,落地如锤。
山风起,营卒之中,终于有人再也握不住手中战旗,抬头,眼中泪火交织。
他的声音不高,却直透每一个营卒心底。
没有煽情,没有虚饰,只有一句句敲进骨头里的问话。
良久,三名老兵先跪。
“愿听萧王号令!”
他们低头叩首,额触尘土,泪混泥沙。
其后,一名刀兵也跪。
紧接着第二名,第三名……
轰然之间,黑甲如浪,一列列营卒陆续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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