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未散,火光如豆,玄鸦静立在众人之前,神色冷肃如霜岩。
她眼神缓缓掠过在场诸人,落在副吏梁悯额角,只轻轻一句:
“梁悯,你为何额头冒汗?是否去了北廊?”
梁悯一震,脸色微变,本能地伸手抹了抹,唇角发颤:“属下……属下不敢欺瞒,方才……确曾绕了北廊。”
“偏殿就在北廊。”玄鸦语气未变,却像落下一石,“你走入殿前,可听见什么?”
梁悯脸色涨红,声音一顿:“听、听得些微响动……以为是侍从调动……”
“哦?”玄鸦语气微扬,似笑非笑,“所以你听见异响,却不曾汇报?”
“属下……以为只是正常调动……”梁悯低头,话越说越小,冷汗已自鬓边滑下。
玄鸦转而看向秦铸,语气毫无波澜:“你守东井。”
秦铸一怔,猛地挺直了腰:“是。”
“井门今晚开过几次?”
秦铸皱眉思索:“开过一次,是运夜炭上来……”
玄鸦语气陡然一紧,像拎断一根弦:“谁验的封签?”
秦铸一愣,下意识看向人群:“是、是——楚营……他当时就在那。”
四周骤然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林靖之,齐齐望向玄鸦身侧的那位沉默男子。
他身为暗卫,不应该出现在那个地方。
楚营缓缓抬眼,神情不动,低声行了一礼:
“属下擅离职守,愿领罚。”
他语气平静,姿态标准,声音中不带丝毫慌乱。
——
殿中沉默数息,连炉中炭火都似压低了声音。
玄鸦没说话,只盯着楚营的眼,盯了整整三息。
林靖之眉头微蹙:“楚营,他是你的人?你难道连他都怀疑?”
“是啊……”玄鸦缓缓抽出佩刀,声音忽低了半分,带着一丝沙哑。
“我曾信他。”
“他是青阳城的老人。是殿下还未起兵时,就陪在身边的人。”
她眼中浮出一丝极淡的痛意,又迅速被冰冷覆盖。
“我们从北境一路杀到南境,夜宿沼泽,三天没水,吃干粮都要轮流。他也在。”
“那时候……他说,只要殿下还在,他就不死。”
她停顿一息,忽然轻声一笑,带着难掩的冷意:
“结果现在——你背着我们,把情报送给林庆。”
“你找到我认识你的笔迹。所以,你是左撇子,可这封信是右手写的。”
”我很早就怀疑你了。“
“那七个兄弟,全都死在雾岭,只有你活着,还说什么‘消息断了’。”
“你知道最后一个人是怎么死的?”
她眼神骤寒,咬字如刃:“他咬碎了自己的舌头,把血封在口袋里,不让信落敌手。”
“可你呢?”玄鸦脚步一动,倏地贴近,刀锋闪出,霎时抵上楚营喉头!
她的声音不再冷静,而是压着怒火般低吼:
“你在我背后吃着殿下的粮,穿着我们军中的铠甲,活在我们替你流血的队伍里——转头却帮林庆送信?”
玄鸦语气一沉,声音低得几乎像自喉骨挤出,带着从骨血中冷凝的恨意。
“忠于信仰死,是英雄。”
她眼神直刺楚营的瞳孔,字字如霜锋破皮。
“叛了信仰活着——是狗。”
楚营终于脸色一变,像是被这句话刺痛了什么,忽然嘶吼出声!
“狗?你说我是狗?”
他猛地挣扎,眼眶通红,肩膀颤抖,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我也不想!你以为我愿意?!可他抓了我妹!她才十三岁!你知不知道她在林庆手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声音发哑,语调疯癫:
“我给你们传递过密信,也拜托你们查她在哪儿,你们谁回头看过我一眼?”
他猛地看向玄鸦,目光像要燃烧起来:
“你们眼里就只有殿下、只有计划、只有‘正义’!可我活着是人,她也是!”
他笑了,笑得像哭:
“林庆说,给他一封信,就能让我妹活下来。我知道那信可能会害死你们,可我要救我妹妹……我只能赌一次……”
“现在你要杀我,行!你是清白的,你是英雄,我是叛徒。”
他咬着牙,吼出一句:
“可你们比林庆……真的干净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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