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岭山脉 · 枫岭头】
夜色如墨,风穿林哨。
山路崎岖,乱石横陈,雾岭外围的枫岭头原本荒寂不通,而今却隐隐可见数点火光,自山间连绵而下。
那是一队“铁矿运送队”。
五辆蒙布马车连环而行,车轮沉重压过碎石,铁蹄踏地声如闷雷,驼铃不响,却更显诡寂。
车队最前,一人骑青背瘦马,身披粗布短褂,布料起毛起皱,浸了灰尘与炉烟;
手缠麻索,腰缠牛皮袋,脸色暗沉如旧铜,帽檐压低,仅露半边下颌,冷硬如铁。
俨然一副黑市偷运矿产的“掌柜”。
而他,不是旁人,正是前太子,今南北两境隐主——萧然。
他身形微躬,如久劳贩子,一路无语,手中却反复摩挲着一块不起眼的玉佩,龙纹蚀旧,裂痕横贯纹理中心。
那裂口,如同命脉断裂。
车后,老齐脚步沉稳,腰悬铁环束袋,形如随行铁匠,一口浓重丹阳口音夹着火灰味。
“这条路疙瘩多,踩得铁轮都吱嘎嘎响——往日里可没这声儿。”他小声咕哝,手掌习惯性在裤脚上抹了两把。
更后方,许文山斜背长包,里面藏着一把趁手的武器。
他低头不语,眼角却在黑夜中不断巡视,手掌不自觉搭在包袱的扣子上。
刀疤洛叼着草根,斜靠车侧,气息平稳,像只伺机的老狼。
没人知道他到底醒着还是在打盹。
陆之骞换了短褂,一身炉灰,原本一双修长清贵的手,如今裂着口子,指节间缝着火泥和铁尘。
他眯了眼,心中却在默默排练昨夜临时记下的“节律密码”。
——四短一长,是日班。
——三长两缓,是夜哨。
那些资料,是他在丹阳矿契司查到的林家调度密件,只抄了一次,如今须一字不差地记在骨头里。
他心头微跳,忽然间冒出一个念头:
“一个书生,混进矿车搞走私。”
“跟着殿下,真是会发生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若回不去,志记碑上连名都没得刻……”
他轻吸一口气,像要吐掉心口那块压在心头的石。
——
车队前行。
最前方,向导是个中年汉子,鬓角泛灰,背负短弩,别看他长得魁梧,却有一个小名叫“雀儿”。
雀儿嗓音沙哑如砂纸:“殿下,这条道叫‘破林沟’,是当年老林家押矿私运用的暗线。”
“早些年押犯人上岭,也从这走。死过不少人。”
他话音未落,前方岗楼已现。
石墙两丈,岗哨火盆明亮,林氏双蛇纹斜挑旗上,绣得格外清晰。
一名小队长持矛挡前,眼神带冷意:
“哪来的车?”
萧然抬手,亮出一块红玉通牌,沉声道:
“丹阳奉化商行,走私急货,入山换矿牛。”
“矿契!”
老齐上前递出油纸卷,封口火漆,照理当是无误。
值官将印章对准火盆,小心烘烤。
但——就在火光映出印纹时,“啪”的一声,火漆蜡封崩裂出一道极细裂纹!
值官眼神一冷,刚欲开口。
萧然目光一斜,指间悄然一转,一锭银光微闪的小锭银子如落叶般,顺着袖口滑落,悄无声息地落至岗亭边角的木墩上。
老齐眼角一挑,立刻抢上前一步,嘿嘿一笑:“哎呦,官爷——前炉火候差了点,用了半瓢寒蜡!冷得快、不顶事儿!真是催货催得急了点。”
说罢,他从怀里摸出半截干干巴巴的烟草塞进嘴角,一副愁眉苦脸的生意人模样,活像个跑偏了路的小贩。
值官眼神陡然一凝,目光从火印滑向那银锭,指尖在刀柄上停了一息,却终究没动。
他看着那印纹虽有裂痕,却迅速凝固,寒蜡混炭,手法精巧,的确不似粗制滥造,反倒像是老道逃矿贼的惯技。
他心中冷笑:【这批人有点门道……不像是一般的黑市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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