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传来脚步声。
灰衣人起身时带翻了茶盏,瓷片裂成几瓣,茶水在地上蜿蜒,像条垂死的蛇。
盲眼老者抱起胡琴,指尖在琴箱上敲了三下——那是\"消息已得\"的暗号。
陆九渊扫了眼洞口,又收回目光,对东方澜笑:\"我该走了,明日还要去镇子上说《新唐传》,讲薛仁贵三箭定天山。\"
\"先生...\"宋玉明突然开口,他一直垂着头,此刻抬眼时眼眶发红,\"您说的那些...我信。\"
陆九渊拍拍他肩膀,指腹触到他粗布衣服下的骨节——这随从跟了东方澜三年,每月饷银大半寄回家,母亲病了都没告假。\"信就好。\"他转身往洞外走,青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醒世铃的银穗子,\"记着,别让自己的刀,砍了该护的人。\"
东方澜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洞口,直到山风卷着松针扑在脸上,才惊觉自己还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石屑落进后颈,凉得她打了个寒颤。
\"姑娘...\"宋玉明轻声唤,递来帕子。
他的手也在抖,帕子角沾着方才擦泪的湿痕。
东方澜接过帕子,却没擦脸,只是攥着帕子上绣的兰草。
那是她亲手绣的,当时主君说\"兰生空谷,君子之德\"。
可现在她突然觉得,兰草长在谷里是好,若谷里全是饿殍,这兰草再香,又有什么用?
\"宋大哥,\"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你说...主君他,真的见过那些饿殍么?\"
宋玉明一怔。
他想起上月随主君出巡,路过豫州时主君只在城头站了片刻,便说\"灾情可控\",连粥棚都没下。\"许是...许是主君事务繁忙...\"
\"可陆先生见过。\"东方澜打断他,指尖摩挲着帕子上的兰草,\"他说他去过难民营,见过冻掉脚趾的兵丁,听过寡妇卖女儿的哭声。\"她望着洞外翻涌的云,忽然笑了,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或许...或许我该去豫州看看。\"
洞外老槐树上,几片叶子被风卷着落在石桌上。
其中一片叶背,沾着半枚金叶子——正是盲眼老者胡琴上的那枚。
洛阳城,金銮殿。
武曌搁下茶盏,青瓷与檀木相碰,发出清越的响。
她望着案头刚送来的密报,\"得民心者得天下\"七个字被朱砂圈了又圈,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传下去,\"她指尖敲了敲密报,\"陆九渊明日的说书,本后要听。\"
殿外太监高声应着\"遵旨\",声音穿过九重宫阙,惊起一群寒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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