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的手顿在半空。
她望着陆九渊眼底的清明,忽然想起太医院的方娘子说过,\"这天下的男人,见了我都要失三分魂\"。
可此刻她分明看见,自己在他瞳孔里的倒影,连发间金步摇的纹路都清清楚楚——他根本没醉,连半分恍惚都没有。
\"陆先生当真铁石心肠?\"她突然起身,发簪坠子撞在妆奁上发出脆响。
妆奁里的胭脂盒被震开,丹砂顺着木缝往下淌,像一滴血。\"那妾便让先生看看,什么是软。\"她说着,突然拔下鬓边金步摇,尖锐的簪头抵住自己咽喉,\"若先生今日不肯应我,妾便......\"
\"停。\"
陆九渊的声音像块冷铁。
他眼尾都没掀,只将醒木往桌上一磕,\"李娘子的簪头,抵的是咽喉软骨,偏了半寸。\"他抬眼时,目光扫过妆奁后那道极浅的门缝——暗格里传来极轻的衣料摩擦声,\"再说了,\"他指了指李师师腕间的银铃,\"方才推茶盏时,我碰响了这铃铛,傅相在暗格里,该听见了吧?\"
雅间里的空气突然凝住。
暗格里传来一声叹息。
傅宗书掀帘而出时,玄色官服上还沾着暗格的蛛网。
他望着李师师发间歪掉的金步摇,又看了看案上的《满江红》,突然笑了,\"陆先生好眼力。\"他转向李师师,\"你退下吧。\"
李师师攥着金步摇的手在抖。
她望着傅宗书腰间的玉牌——那是只有皇帝亲赐的\"如朕亲临\"才有的云纹,突然明白自己方才那些小手段,在这两人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是。\"她福了福身,经过陆九渊身边时,袖中银铃轻轻一响,\"妾先告退。\"
门合上的瞬间,傅宗书的笑意褪得干干净净。\"陆先生可知,六分半堂的人已经摸到汴梁?\"他指尖敲了敲案上的《满江红》,\"他们要的,是江湖人心。
而先生的嘴......\"他抬眼,\"能掀动江湖,也能稳住江湖。\"
陆九渊摸出鬓角发烫的银针——这是系统提示危险时的预警。\"傅相的意思是?\"
\"联手。\"傅宗书从袖中摸出块虎符,青铜表面刻着\"天下兵马\"四个篆字,\"先生替我稳住江湖,我替先生铲平六分半堂。\"他将虎符推到陆九渊面前,\"如何?\"
陆九渊望着那虎符上的锈迹——分明是新做的仿品。
他想起追命昨日在同福客栈说的话,\"傅相最近总往太医院跑,说是给夫人配补药\"。\"傅相的诚意,太烫。\"他将虎符推了回去,\"陆某说书人,只爱说故事,不爱搅局。\"
傅宗书的瞳孔缩了缩。
他盯着陆九渊怀里鼓起的醒木,突然笑了,\"也好。\"他起身整理官服,\"只是先生要当心......\"他指了指窗外的汴河,\"这河底,可沉了不少爱说故事的人。\"
门再次被推开时,李师师立在门口,手里端着盏新沏的茶。\"陆先生,妾让人煮了醒酒汤。\"她将茶盏放在案上,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方才是妾唐突了。\"
陆九渊望着茶盏里沉浮的茶叶——那是他昨夜在戏楼里喝过的沉水香茶。
他端起茶盏,却没喝,\"李娘子的茶,比昨夜的更烫。\"
傅宗书拂袖离去时,玄色官靴在青砖上敲出沉重的声响。
李师师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突然觉得喉间泛起甜腥。
她强撑着笑意送陆九渊出门,袖中帕子悄悄攥紧——帕角绣着的并蒂莲,被指甲抠出个破洞。
樊楼外的汴河上,晨雾渐渐散了。
陆九渊望着河中央漂着的半片茶盏,系统提示音再次炸响:\"任务进度更新:2\/3\"。
他摸了摸怀里的醒木,突然想起谢卓颜说过的话——\"这江湖最毒的,从来不是刀剑,是人心。\"
而此刻,樊楼三层雅间的妆奁里,半盒丹砂正顺着木缝往下淌,在青砖上积成个极小的血洼。
血洼里,隐约映出傅宗书方才摸过的翡翠扳指——内侧刻着的\"毒\"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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