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丐的酒葫芦掉在地上,酒液混着血在砖缝里流;医女的药箱摔开,金创药撒了一地,白花花的像新下的雪;年轻侠客的刀\"当啷\"落地,刀刃上还沾着半片带毛的马皮——那是他刚才砍的。
叶神油突然咳了起来。
他扶着墙慢慢站直,冰花已经爬上脖子,热毒却在脸上烧出两片不正常的红。
他望着城下的混战,又看了眼城墙上的众人,突然扯着嗓子喊:\"都发什么呆!
江湖人不是最讲个'义'字么?
刀呢?
剑呢?
平日里砍人时的狠劲呢?\"
没人应他。
沈云山蹲下来,捡起年轻侠客的刀,用袖子擦了擦刀刃上的血:\"老叶,我当年砍山贼,砍完能去酒馆喝三坛;现在砍这些...砍完能去哪?\"他抬头时,眼角泛着水光,\"他们也是爹生娘养的,家里说不定也有等他回家的媳妇。\"
叶神油的手抖得厉害。
他望着楚相玉——那家伙正站在旗旗下,看着己方士兵往城门缝里钻,嘴角还挂着淡笑。
冰毒和热毒在他体内绞成一团,他咬碎后槽牙,腥甜的血顺着喉咙往下淌。
他突然拔起腰间的药铲,铲刃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药渣:\"老子不管这些!
雁门关要是破了,后面是二十万百姓!
是他娘的整个中原!\"他踉跄着往城下冲,\"都跟老子杀——\"
\"且慢!\"
陆九渊的声音像根钉子,钉在嘈杂的喊杀声里。
他从烽火台跃下,月白直裰沾了些血点,却站得笔直。
他望着叶神油,又望向城墙上的众人,醒木在掌心拍得\"啪\"响:\"各位可曾听过'一将功成万骨枯'?
可曾想过,这'骨'里有你,有我,有那个抱着孩子的契丹妇人?\"他深吸口气,眼底映着城下的火光,\"但今日,这骨不能白堆!
我陆九渊说书三年,今日便说一场'雁门关死守'——\"他举起醒木,\"各位若信我,便听我指挥!
若不信...\"他扫过楚相玉的方向,\"等契丹人砍到你脖子上时,可别喊疼!\"
叶神油的脚步顿住了。
他望着陆九渊发亮的眼睛,突然笑了,冰花在脸上裂开细纹:\"好你个说书的...老子这条命,再押你一回!\"
楚相玉的手指在旗面上轻轻敲着。
他望着城墙上突然振作的人群,望着那个穿月白直裰的身影在发号施令,嘴角的笑意淡了些。
他摸出腰间的狼首号角,放在唇边——该让后军的投石车动了。
城垛后,慕容复擦了擦剑上的血。
他望着远处正在调配滚木的陆九渊,又看了眼自己染血的衣袖,突然握紧剑柄。
有风吹过,带起他额前的碎发,他望着城下的尸山血海,轻声道:\"或许...复国之道,本就不该只在江湖里找。\"
战鼓还在擂。
叶神油抹了把脸上的血,药铲往地上一插,震得青砖乱颤。
他望着逐渐聚拢的江湖众人,又看了眼正在被修补的城门,突然开口:\"等打退这波,老子带人夜袭敌营!
趁他们扎营不稳——\"
\"叶施主好大的火气。\"
七发禅师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老和尚盘坐在墙垛上,手中的念珠泛着暗红的光,也不知沾了谁的血。
他望着叶神油,眼神像看个任性的孩童,\"你可知契丹后军还有三千铁浮屠?
可知你这把老骨头,够不够人家塞牙缝?\"
叶神油的背挺得更直了。
他盯着七发禅师的眼睛,药铲上的药渣被风卷起来,飘向城下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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