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的指尖陷进冰冷的泥土里,掌心那缕熟悉的温热却像活过来的蚯蚓,顺着血脉往四肢百骸钻。
她能听见麦秆里汁液干涸的轻响,看见黑纹正沿着最近的麦穗往上爬,像条急着啃食心脏的毒蛇。\"催芽诀\"在舌尖滚了三遍,最后竟变成后山菜田的晨雾——那时她蹲在田埂上,用食指戳开板结的土块,看被她救回的药苗顶破泥土,嫩黄的芽尖上还沾着昨夜的露水。
\"小师妹!\"丁药师的药碾子突然停住,他抓着半块朱砂的手在发抖,\"地脉抽的不只是生气,还有...还有雷前辈体内的蛊毒在共鸣!
我这有半炉未完成的解蛊散,需要你用灵草引药!\"
云栖的睫毛颤了颤。
她望着掌心刚冒出的麦芽,突然想起雷驯兽师说阿桃蹲在驯兽房门口等糖人的模样——那孩子编的草蚂蚱还别在她衣襟上,草叶边缘被小手指摩挲得发亮。\"沈砚!\"她猛地抬头,\"你护住雷前辈心脉!
丁师兄,把药粉倒在我手心里!\"
沈砚的剑还悬在半空。
他后背的伤口早浸透了外袍,此刻却像块烧红的铁,连剑气都带着灼人的温度。
听见云栖的声音,他手腕微转,剑尖点在雷驯兽师膻中穴上,淡青色的剑气顺着老人青筋暴起的脖颈游走,像根无形的绳,将翻涌的蛊毒往丹田压:\"动手。\"
丁药师的玉瓶\"咔\"地裂开条缝,暗红色药粉混着碎玉渣子落在云栖掌心。
麦芽的嫩尖突然泛起金光,像是被什么力量拽着,\"噌\"地窜高半尺,叶片上的脉络竟与药粉的纹路重合。
云栖喉间发甜——这是农耕术与灵草共鸣的反噬,但她咬着唇硬撑,指尖轻轻按在雷驯兽师手腕的脉搏上。
\"咳...咳...\"雷驯兽师突然睁开眼,浑浊的眼珠里终于有了活人气息。
他望着云栖掌心的金芽,老树皮似的手缓缓抬起来,指尖擦过那株麦芽:\"当年...我娘在灾年用这种法子...救过一村人...\"
\"雷前辈!\"邱师姐的短刃擦着云栖耳畔飞过,精准挑开雷驯兽师腰间最后半截冰蚕系带。
青铜铃铛的碎片\"叮铃\"落地,余道长的困仙阵突然爆出刺目白光——那是蛊虫被斩断血脉时的挣扎。
雷驯兽师浑身剧震,喷出的血沫里竟裹着条半透明的虫,在地上扭了两下,便被韦道长的风水幡卷进阵眼。
\"灵兽醒了!\"程书生的黄符\"啪\"地烧穿,黑雾里传来骨骼摩擦的声响。
云栖转头,正看见那只被击晕的灵兽抖落碎石,独角上的血契符重新亮起红光,瞳孔里爬满与雷驯兽师方才相同的灰雾——原来陆沧溟早把灵兽的神智也锁进了兽契铃。
\"沈砚!\"云栖拽住沈砚的衣袖,\"用你的'春风化雨'剑式!
雷前辈能控制它,我们就能!\"
沈砚的剑穗被血浸透,此刻却突然扬起。
他反手握住云栖的手腕,将她的掌心按在自己心口:\"感受我的心跳。\"云栖一愣,便觉滚烫的触感透过粗布衣服传来,一下,两下,与她掌心麦芽的脉动重合。\"农耕术重生机,我的剑...也重生机。\"他低喝一声,剑气骤然变柔,像后山三月的风,裹着云栖掌心的金芽,缠上灵兽独角。
灵兽的嘶吼声突然变了调。
它前爪重重砸在地上,扬起的尘土里,云栖看见雷驯兽师颤抖着举起手,指尖虚虚点向灵兽额头——那是驯兽师最原始的安抚手势。\"阿黄...别怕...\"老人的声音哑得像破风箱,\"爷爷在...\"
灵兽的独角红光渐弱。
它歪着头,用湿乎乎的鼻子蹭了蹭雷驯兽师的手背,喉间发出幼犬般的呜咽。
邱师姐的短刃\"当\"地掉在地上,她抹了把脸,云栖这才发现她眼眶通红。
余道长的阵旗\"刷\"地收进袖中,他拍了拍魏书生的肩,那书生正攥着半本残卷,指节发白却笑得像个孩子。
\"成了?\"丁药师的药碾子滚到云栖脚边,他扶着桌角站起来,\"那陆老匹夫的...咳咳...控制术,真破了?\"
\"没。\"韦道长突然扯住云栖的胳膊,他的风水盘在掌心转得飞起来,\"地脉的震颤没停,反而...更急了。\"
云栖的后颈突然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蹲下身,指尖再次触到泥土——这次不是冷,是烫,像刚从灶膛里扒出来的炭。
麦浪虽被她的农耕术稳住了,但每根麦秆都在微微发抖,像是在恐惧什么。
\"吼——\"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兽啸,比之前那只灵兽的声音更沉,更凶。
云栖抬头,正看见沈砚的剑\"嗡\"地出鞘,指向洞外。
程书生的黄符\"唰\"地贴在洞口石壁上,符纸边缘腾起蓝焰:\"是...是千兽崖的铁背熊!
陆沧溟把后山灵兽全...全引来了!\"
雷驯兽师突然站起,他扶着灵兽的背,皱纹里全是冷汗:\"阿黄能护着守藏之地,但铁背熊...它们认的是兽契铃的气息。\"他摸向腰间,却只摸到铃铛的碎片,\"完了...没了铃铛,我连自己养的兽都唤不住...\"
\"还有我。\"云栖按住他手背。
她望着洞外渐起的尘土,闻见越来越浓的腥臊气,突然笑了,\"我有后山的泥土,有能催芽的手,有...有你们。\"她转头看向沈砚,对方的剑仍指着洞外,但目光却落在她脸上,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准备布阵。\"沈砚的声音里带着她熟悉的笃定,\"邱师姐守左,余道长守右,丁师兄调配护心散,韦道长看风水缺口。
程书生、魏书生,把残卷收进我给的玉匣里——\"
第二声兽啸更近了,震得洞顶石屑簌簌落下。
云栖摸了摸衣襟上的草蚂蚱,突然想起阿桃说的话:\"雷爷爷说,只要草蚂蚱在,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她深吸口气,掌心的麦芽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这一次,不是催芽,是...是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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