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置完面如死灰、狼狈退场的李元甫,夏弘帝凌厉如刀、蕴含着无尽怒火与冰冷杀意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再次射向殿下那个挺拔如松的身影——秦烈。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被当众胁迫、颜面扫地的狂怒,有对那柄悬顶之剑(卷轴)的深深忌惮与猜疑,
有对秦烈势力膨胀、难以掌控的无力,更有一种不得不吞下苦果、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无可奈何。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仿佛吸入了万载寒冰与滚烫的岩浆,强行在铁青得如同锅底的脸上,重新堆砌起那副“明君嘉奖功臣”的虚假表情。
只是那笑容僵硬得如同石刻面具,嘴角的弧度带着刀削斧劈般的生硬,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万年寒霜和冰冷的算计。
“镇北侯,”夏弘帝的声音放缓,却带着一股压抑到极致、如同毒蛇在冰面下嘶嘶吐信的寒意!
“你为国除奸,心系社稷,洞察秋毫,忠勇可嘉,实乃…忠直之臣,国之干臣。李相…失察昏聩之过,朕已…惩处。你…揭发有功,当…重赏!”
最后两个字,“重赏”,他说得异常艰难,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充满了屈辱的味道。
他顿了顿,似乎在用尽全力平复胸中翻腾的气血,也在心中飞快地权衡着每一个字的分量,每一个赏赐背后所能附加的枷锁与算计。
这封赏,必须丰厚到堵住悠悠众口,彰显皇恩浩荡,更要成为一道道无形的、坚韧的绳索,牢牢捆住这头越来越难以掌控、已然亮出獠牙的北疆猛虎!
他要将这滔天的功勋和威胁,用“恩宠”的黄金枷锁,死死锁在帝都的眼皮底下!
“传旨!”夏弘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皇权威压,试图重新掌控这失控的局面,“加封镇北侯秦烈,食邑五千户!”
这数字一出,殿内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吸气声!五千户!加上原有的三千户,总数八千户食邑!这已远超寻常国公,直逼亲王!
然而,夏弘帝接下来的话,却将这巨大的恩赏巧妙地分割开来,如同在甜蜜的毒药外面包裹上糖衣,“食邑总数八千户!其中,”
他刻意加重语气,“天南郡富阳、青浦、临江三县,为实封之地!钦此!”
天南郡!远离北疆万里之遥,位于帝国最南端湿热瘴疠之地,与秦烈的根基之地北疆相隔千山万水!实封三县?
看似天大的恩宠,实则是将秦烈的一部分核心利益(食邑赋税)牢牢钉在皇帝绝对掌控的南方腹地,更是将其影响力限制在无法染指的角落,如同将猛虎的利爪拔去一枚,钉在遥远的墙上。
“另,”夏弘帝不给众人太多反应和羡慕的时间,继续道,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宣读祭文般的韵律。
“赐,丹书铁券!” 四个字重若泰山!如同惊雷再次炸响!殿内瞬间又是一片哗然!
丹书铁券!免死金牌!这是对功臣极致的褒奖与信任象征,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护身符!
“可免…尔及尔子孙…九死!”
这“九死”二字,他说得异常缓慢,如同钝刀子割肉,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钩子,紧紧锁住秦烈的眼睛,仿佛在无声地警告:
皇权之下,恩威难测,生杀予夺!朕能赐你免死,亦能…随时收回!这铁券,既是恩宠,更是悬顶之剑,是皇帝握在手中的一条随时可以收紧的锁链!
“准镇北侯于帝都城西镇北侯府内,开府建牙,设幕府,置属官,参议北疆军政要务,遇紧急军情,可…便宜行事!”
在帝都开府建牙!这是亲王和极少数功勋卓着的国公才有的无上特权!
看似恩宠无上,将秦烈的权力正式延伸到帝国的心脏——帝都!
允许他建立自己的行政班底(幕府),参与核心决策(参议军政),甚至在紧急情况下独断专行(便宜行事)!
然而,这“恩宠”的背后,是致命的陷阱!
幕府设在皇帝赐予的侯府内,等同于将秦烈的核心幕僚、情报中枢、决策机构,直接暴露在帝都无数双眼睛(皇帝的、百官的、各方势力的)严密监视之下!
如同将猛虎的巢穴和大脑,安置在猎人的包围圈和显微镜下!
所谓的“便宜行事”,更是在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情况下,形同虚设!
“再赐,”夏弘帝的声音带着一种完成最后部署的决绝,仿佛要将秦烈彻底钉死在荣耀的十字架上。
“镇北侯出行仪仗,依亲王例!金瓜、钺斧、朝天镫、旗(龙旗、凤旗、飞虎旗、飞熊旗)、锣(开道锣)、伞(曲柄黄罗伞)、扇(龙凤掌扇)、金吾(仪仗兵)、班剑(持剑卫士)……一应俱全!所过之处,百官避道!”
亲王规格的仪仗!这是人臣荣耀的极致巅峰!
金瓜钺斧,象征着生杀大权;黄罗伞盖,代表着无上尊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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