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财富,是堡后山脉深处几处品质尚可却因胡患而废弃的露天铁矿和零星药草。
“十税其三!” 秦烈听完,没有任何虚言,直接抛出了新政的核心,
“自即日起,寒谷州所产粮秣、皮货、矿石、药材,官府只收三成!余下七成,归你们所有!”
一言既出,土屋内死一般的寂静。石坚浑浊的老眼猛地睁大,死死盯着秦烈,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身后的几个老堡丁和挤在门口偷听的边民,也全都呆住了,脸上是混合着震惊、茫然和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希冀。
“总…总督大人?您…您说的是真的?”
石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干裂的嘴唇蠕动着。
“本督言出如山!”
秦烈斩钉截铁,“不只寒谷州!北疆七州,自今日起,皆行此令!敢有阳奉阴违,私加一毫者,斩!”
他猛地一拍面前粗糙的木桌,发出沉闷的响声,震得桌上的尘土簌簌落下,
“还有!开春之后,总督府将派专人,携带耐寒良种和改良农具,指导你们耕种!黑石矿山的匠师会来此地,重开矿场!
‘血狼商行’会在此设点,你们所产的矿石、药材、皮货,皆可按市价直接卖给商行,绝无克扣!”
“噗通!” 石坚再也支撑不住,老泪纵横,直挺挺地跪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对着秦烈重重叩头!
他身后的老堡丁、门外的边民,如同被推倒的骨牌,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压抑了太久太久的呜咽声,终于冲破喉咙,在破败的土屋里、在呼啸的寒风中爆发开来,那不是悲伤,是绝处逢生的狂喜与宣泄!
那一声声沉闷的叩头声,仿佛敲在了北疆苍茫的大地上,也敲在了秦烈的心头,沉甸甸的,比权力更重。
新政的利刃,在七州大地上刮起了一场风暴。
告示由快马传遍每一个城镇、村落。当“十税其三”、“商税十税其二”、“废除苛捐杂税”的白纸黑字,被识字的先生用颤抖而激动的声音念出时,
人群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欢呼!有人跪地痛哭,有人奔走相告,有人狠狠掐着自己的大腿,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朔风州,刚刚被提为代理州丞的王朗,雷厉风行,带着新组建的巡察队,一口气锁拿了三个试图阳奉阴违、偷偷加收“损耗费”的税吏,当街杖毙!
血淋淋的场面,比任何言语都更有震慑力。新政的根基,就在这欢呼与血腥的交织中,迅速而强硬地扎下根来。
苍狼城,原镇守使府衙,如今已挂上了更为威严的“北疆总督府”牌匾。
宽阔的校场上,气氛却比寒冬的北风更加灼热。
五千名从七州各城、各军、乃至流民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健儿,排成一个个整齐森严的方阵。
他们大多衣衫单薄,却站得笔直,眼神中燃烧着对力量、对改变命运的渴望。
凛冽的寒风刮过他们年轻而粗糙的脸庞,却吹不灭眼中那团炽热的火焰。
秦烈一身玄黑劲装,未着甲胄,独自立于点将高台之上,身形挺拔如标枪。
他没有冗长的训话,目光如冷电扫过全场,每一个被他目光触及的士兵,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脊梁,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与炽热。
“你们,” 他的声音灌注了真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膜,带着一种金铁交鸣般的穿透力,
“来自七州各地,出身或许卑微,但今日站在这里,你们只有一个身份——烈风军!”
声浪在校场上空炸开,如同点燃了干柴的烈火!
“从今日起,‘烈风营’不复存在!唯有‘烈风军’!”
秦烈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战刀,“本督要的,不是一群散兵游勇!
我要的是一支铁军!
一支能撕碎草原狼骑的铁军!
一支能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铁军!
告诉我,你们能不能做到?!”
“能!能!能!” 五千条喉咙里迸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浪滚滚,直冲云霄,连天空飘落的雪花都被这沸腾的杀气震得粉碎!
巨大的声波在群山间回荡,久久不息。
林风站在队列最前方,感受着身后山呼海啸般的战意,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闪烁着激动与坚定的光芒。
这支脱胎换骨的新军,将是他手中最锋利的战刀!
总督府书房,巨大的北疆七州舆图铺满了整面墙壁,山川河流,城池关隘,被朱砂笔细细勾勒。
烛火摇曳,映照着秦烈棱角分明的侧脸。
林风、萨迪克、阿依娜肃立一旁,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凝的忙碌气息。
林风汇报着七州军力整合与布防的细节,萨迪克则详细陈述着“血狼商行”在七州铺开网点、打通商路、收购物资的进展,
阿依娜则低声汇报着各地医官调配和防疫药草储备的情况。
秦烈的手指在舆图上缓缓移动,从朔风州滑到寒谷州,再落到新纳入的几处关隘,
时而凝神倾听,时而简短下达指令,每一个决定都关乎着七州大地的脉动。
“寒谷关隘的重建,所需石料、工匠,由磐石城优先调拨,工钱按市价再加三成,务必在开春化冻前完成基础。”
秦烈的指尖重重敲在寒谷关的位置上,
“黑石矿山的产出,优先供应匠作司打造神机弩和箭簇,数量翻倍。萨迪克,打通西域那条商路,不惜代价,我需要更多的精铁和战马!”
“明白,大人!老萨亲自去跑一趟!” 萨迪克抚胸应诺,眼中精光闪烁。
“阿依娜,北疆严寒,风寒疫病易发。预防的汤药,各州府、军营、流民聚集点,必须足量供应,免费发放。”
秦烈的目光转向清冷的女子,“药草若有短缺,提前告知萨迪克采购,或向玄天宗求购,不必吝啬元石。”
“是。” 阿依娜言简意赅,微微颔首。
处理完堆积如山的卷宗,已是深夜。书房内只剩下秦烈一人。
烛火将他的身影拉长,投在挂满舆图的墙壁上,显得有些孤寂。
他走到窗边,推开厚重的木窗,一股裹挟着雪粒的寒风立刻灌入,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窗外,总督府高耸的了望塔上,“秦”字大纛在狂风中猎猎狂舞,如同不屈的战魂。
更远处,苍狼城的点点灯火在风雪中倔强地亮着,那是新政下刚刚获得喘息之机的万家灯火。
七州之地,终于在他的铁腕与新政下,初步拧成了一股绳。
但这股力量,还远未达到他心中的预期。蒙哥虽败,狼主未死,草原的威胁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帝都的皇帝、宰相、二皇子,还有那阴魂不散的影殿,他们的目光必然更加阴冷地聚焦在这片迅速崛起的土地上。
更大的风暴,正在远方酝酿。
就在这时,识海中沉寂的青铜古镜,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的嗡鸣!
镜面之上,原本沉静的微光骤然变得活跃,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荡漾起细密的涟漪。
涟漪的中心,并非指向北方广袤的草原,也不是西方遥远的帝都,而是——舆图下方那片被浓重墨色标注的、云雾缭绕的广袤区域:
南疆十万大山!一道微不可察的清光在镜面深处一闪而逝,仿佛某种无声的指引,又似来自遥远彼方的呼唤。
秦烈猛地转身,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穿透窗外的风雪,牢牢锁定在舆图南方那片神秘莫测的群山轮廓之上。
南疆…那片瘴疠横行、部落林立、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土地,为何会引动古镜的异样?
是那里隐藏着更深层次的威胁,还是…埋藏着关乎自身武道,乃至古镜本源的秘密?
他缓缓合上窗户,将风雪隔绝在外,书房内重新陷入沉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
北疆的根基已初步夯实,但南疆的迷雾,已然在古镜的微光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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