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天穹沉沉地压向荒芜的大地，仿佛一块浸透了污水的巨大抹布。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腥锈味，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源自更深层腐败的甜腻气息，那是“星瘴”长期侵蚀后特有的死亡芬芳。风，呜咽着穿过坍塌了一半的摩天大楼骨架，卷起地上灰白色的尘埃，露出下面早已干涸发黑的、不知是机油还是血迹的污渍。
这里曾是旧纪元辉煌的象征——天元市尖端生物科技研究中心。如今，它只是一座被遗忘在末法时代边缘的、巨大而沉默的钢铁坟墓。
“灵能读数异常活跃，尤其是地下深层，L3到L5区域。但……很混乱，像无数个信号源在互相干扰、吞噬。” 苏玉真清冷的声音在战术频道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她悬浮在距离地面十米左右的半空，周身笼罩着一层极淡的、几乎与灰暗环境融为一体的月白色光晕。那是她本源星力极度内敛的表现。她的手中，悬浮着一面巴掌大小、边缘流转着数据流光的古朴星盘——玄天星鉴。星盘核心投射出一道淡蓝色的全息光幕，上面密密麻麻跳动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符文与能量图谱。
在她下方，钢铁的巨人矗立在废墟之上，散发着冰冷而强悍的存在感。
“夜枭”机甲高约五米，流畅的暗灰色装甲覆盖着充满力量感的机械骨架，关节处闪烁着幽蓝色的能量微光。它的头部设计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猛禽，狭长的光学传感器闪烁着冷静的红芒。此刻，“夜枭”正半跪着，巨大的金属手掌按在地面，掌心延伸出几根探针，深深刺入混凝土结构内部。机甲内部，林澈全神贯注地盯着眼前瀑布般流过的数据流，手指在虚拟操控面板上飞快跳跃。
“结构扫描确认，地下L4层中央实验室区域存在大规模非标准金属反应，夹杂着……大量有机质信号？等等，这些有机信号……它们在动！非常规生命体征，能量源与星瘴高度耦合！” 林澈的声音透过机甲内置通讯器传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语速极快，透着一丝惊疑。
宁夜站在“夜枭”巨大的脚踝旁，身形显得格外单薄。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材质特殊的连体作战服，看似普通，却隐隐有细微的星纹在布料下流转，隔绝着外界污浊的空气和无处不在的星瘴辐射。他微微闭着眼，右眼的位置，一道深邃如宇宙星璇的幽蓝光芒在眼皮下缓缓转动。那是星辰之瞳在感知，无形的星力丝线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波，穿透层层钢筋混凝土，向下方的黑暗深处蔓延。
“死亡……腐烂……但被强行‘激活’了。” 宁夜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黑暗的冰冷，“星瘴像粘稠的胶水，把破碎的生命和冰冷的金属强行糅合在一起。怨念……非常浓烈的怨念，被束缚在那些扭曲的躯壳里。它们在‘低语’，充满了饥饿和……对生者血肉的渴望。” 他猛地睁开右眼，那幽蓝的星璇骤然亮起，仿佛能点燃周围的晦暗，“地下L4层，是核心。那里有某种东西在‘指挥’它们，一种……冰冷的、贪婪的意志。”
楚河推了推鼻梁上特制的战术眼镜，镜片上反射着玄天星鉴的光影。他蹲在地上，身边放着一个打开的金属手提箱，里面是各种微型探测器和闪烁着指示灯的仪器。他飞快地操作着一个小巧的平板终端，屏幕上三维结构图不断刷新，标注出密密麻麻的红点。“老大分析得没错。根据能量波动和结构振动反馈建模，下面至少有……三百个以上的热源单位在无规律移动，但整体趋势在向L4中央汇聚。而且，它们似乎对某种特定频率的星力波动极其敏感。” 他抬起头，看向宁夜和苏玉真，“宁先生刚才释放的探测星力，引起了下方小范围的骚动。”
“尸语者……” 苏玉真轻声低语，目光穿透层层阻隔，仿佛看到了地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星瘴扭曲了生死界限，将亡者的躯壳化为傀儡，禁锢残魂，听命于某个更扭曲的存在。这地方……是魔尊残念留下的‘试验场’之一。”
“目标就在下面。” 宁夜语气斩钉截铁，星辰之瞳的光芒锐利如刀，“‘破晓’的人来过，痕迹很新，但他们没能深入，被这些东西挡住了。我们要的东西，就在L4层中央实验室的主数据库核心。必须下去。”
“明白！” 林澈的声音带着战士的决绝，“夜枭”巨大的身躯发出低沉的液压启动声，缓缓站直。肩部装甲板滑开，露出两门闪烁着寒光的旋转机炮炮口。“通道已规划，从b区紧急逃生竖井进入最快捷，但……那里也是下面那些‘东西’最密集的区域。”
“清理道路。” 宁夜的命令简洁有力。
“夜枭”迈开沉重的步伐，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碾碎脚下的瓦砾。它走到一处被坍塌物半掩埋的巨大金属井盖前。机甲手臂弹出锋利的能量切割刃，幽蓝色的等离子焰流嘶嘶作响，轻易地将沉重的合金井盖切开一个巨大的洞口。一股更加浓烈、仿佛能凝结成实质的腐败恶臭，混合着浓重的金属锈味和星瘴特有的腥甜，如同打开地狱之门般汹涌而出！
“呕……” 即使隔着机甲的过滤系统和作战服的内循环，林澈仿佛也能闻到那令人作呕的味道，胃里一阵翻腾。楚河更是脸色发白，强忍着不适。
宁夜和苏玉真面不改色。宁夜右眼的星璇微微转动，在身前形成一道无形的力场，将污浊的气息隔绝。苏玉真则只是轻轻一拂袖，一缕清风环绕周身，驱散了秽气。
“我先下。” “夜枭”庞大的身躯以一种与其体型不符的灵巧，率先跃入漆黑的竖井。沉重的金属脚掌落在下方布满灰尘和油污的金属平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在空旷的竖井通道中回荡。
宁夜紧随其后，身影如一道青烟，无声无息地飘落。苏玉真如同月宫仙子，周身月白光晕托着她，缓缓降落。楚河则启动了作战服背部的微型推进器，喷出两道幽蓝的离子流，稳稳落地。
竖井底部连接着一条宽阔的、灯光早已熄灭的金属通道。应急指示牌闪烁着微弱诡异的绿光，像垂死生物的眼睛。通道内一片狼藉，翻倒的推车、破碎的玻璃器皿、干涸的深色污迹随处可见。空气潮湿冰冷，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夜枭”的光学传感器切换成热成像模式，冰冷的红色视野中，通道尽头拐角处，几个扭曲、散发着高热的人形轮廓正蹒跚移动。
“来了。” 林澈低喝一声，“夜枭”手臂抬起，旋转机炮瞬间高速转动起来，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哒哒哒哒哒——！
狂暴的金属风暴撕裂了死寂！特制的穿甲爆裂弹拖曳着火光，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撞向拐角处扑出的身影！
砰！噗嗤！咔嚓！
子弹击中的瞬间，爆开的不是血肉，而是混合着暗红色粘稠液体、断裂金属骨骼和腐烂有机组织的混合物！热成像视野中，那几个红影瞬间被撕碎了大半，肢体横飞，暗红色的“血液”（更像是某种混合了机油和腐烂组织的粘液）溅满了通道两侧的金属墙壁，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恶臭。
然而，被打断腿的“东西”并未停止，它用只剩下骨骼和金属支架的手臂扒拉着地面，拖着半截残躯，裂开的下颌发出无声的嘶吼（如果那扭曲口腔的结构还能称之为吼叫的话），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夜枭”，继续顽强地爬行过来！它的胸腔暴露在外，里面没有心脏，只有一团纠缠蠕动的、闪烁着微弱污绿色星光的线缆和腐烂组织！
“头部！破坏头部能量节点！” 宁夜冷静的声音在频道响起，他的星辰之瞳清晰地看到，在那些扭曲躯体的头颅或胸腔深处，有一个由污浊星力凝聚的核心节点，如同跳动的心脏，散发着微弱的、令人作呕的光芒。
“明白！” 林澈反应极快。“夜枭”肩部机炮瞬间停止，右臂前端的能量切割刃“嗡”的一声弹出，幽蓝的等离子焰流暴涨！机甲一个箭步前冲，巨大的金属身躯带起狂风，锋利的能量刃精准地划过那顽强爬行怪物的头颅！
嗤啦——！
如同热刀切过腐朽的油脂。头颅应声而飞，切口处瞬间焦黑碳化。那具残躯猛地一僵，头颅中的污绿色光点骤然熄灭，爬行的动作彻底停止，只剩下那团胸腔内的线缆还在神经质地抽搐了几下。
“有效！” 林澈精神一振。
但战斗才刚刚开始。
枪声和能量刃的嗡鸣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激起了千层浪！通道深处，四面八方，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骨骼摩擦和金属拖行的声音密集响起！墙壁上的通风管道栅栏被从内部撞开，天花板上的维修通道盖板被顶起！
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密密麻麻、形态各异的扭曲身影从各个角落、缝隙中涌了出来！
它们曾经是人类。
现在，它们是怪物。
有的穿着破烂的研究员白大褂，半边脸是高度腐烂的肌肉，露出森白的颧骨和牙齿，另半边脸则被粗糙焊接的金属面板覆盖，一只猩红的电子眼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有的穿着保安制服，身体异常臃肿，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灰色，布满了粗大的、如同蚯蚓般蠕动的金属管线，手臂被替换成巨大的液压钳，每一次开合都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还有的只剩下上半身，依靠着几条由金属义肢和生化肌腱组成的怪异“蜘蛛腿”在墙壁和天花板上快速爬行，断裂的脊椎骨茬裸露在外，滴落着粘稠的液体……
它们共同的特征是：身体上布满了散发着污浊绿光的、诡异扭曲的星纹！这些星纹如同活物般在腐烂的皮肤或冰冷的金属表面缓缓蠕动、明灭，源源不断地汲取着空气中弥漫的星瘴，维持着这具行尸走肉的“生命”和狂暴。它们的眼窝或电子眼中，燃烧着纯粹的对生者血肉的贪婪和毁灭欲望。
“星纹丧尸……尸语者军团！” 楚河倒吸一口凉气，手指飞快地在平板终端上操作，“数量……太多了！能量反应在集群增强！”
“守住阵型！玉真，压制！” 宁夜厉喝一声，身形不退反进！
他并未直接冲入尸群，而是猛地踏前一步，右拳紧握，幽蓝色的星力如同实质的火焰般从他右臂升腾而起！他低吼一声，一拳狠狠砸向地面！
轰——！！！
并非物理的撞击声，而是一种沉闷的、仿佛来自地脉深处的能量轰鸣！以宁夜的拳头落点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由纯粹星辰之力构成的淡蓝色冲击波轰然爆发，呈扇形向前方汹涌扩散！
嗡——！
冲击波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冲在最前面的七八个星纹丧尸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充满毁灭力量的巨墙！
咔嚓！噗嗤！滋啦！
骨骼粉碎！金属扭曲变形！那些寄生在它们身上的污浊星纹如同遇到克星般剧烈闪烁、明灭不定！被冲击波正面击中的丧尸，身体结构瞬间崩解！腐烂的肌肉组织炸裂成腥臭的肉糜，金属骨骼被强行扭断、撕裂，暴露在外的线缆和生化组织在纯净星力的灼烧下发出“滋滋”的响声，冒出焦臭的黑烟！污绿色的星力核心如同被投入熔岩的冰块，瞬间湮灭！
仅仅一拳，前方扇形区域为之一清！地面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的、散发着微弱星辉的痕迹。
“星辰震爆！老大威武！” 楚河兴奋地喊道，同时手指在终端上一点，“电磁脉冲准备！给它们加点料！”
“夜枭”机甲也火力全开！旋转机炮持续咆哮，特制的子弹形成金属风暴，将敢于靠近的丧尸撕成碎片。能量切割刃更是如同死神的舞蹈，每一次挥动都精准地斩断头颅或刺穿核心，幽蓝的等离子焰流将伤口瞬间碳化，有效阻止了污秽的扩散。
然而，丧尸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它们悍不畏死，如同潮水般从各个方向涌来。被打断腿的用手爬，被打断手的用牙咬！那些在天花板和墙壁上爬行的“蜘蛛”丧尸更是灵活异常，不断试图从上方扑击！
“烦人的虫子！” 林澈操控“夜枭”一个回旋踢，巨大的金属脚掌将一只扑来的蜘蛛丧尸狠狠踩在墙上，液压驱动的力量瞬间将其碾成一滩混杂着金属和有机物的烂泥！同时肩部装甲再次打开，射出两枚微型高爆导弹！
轰！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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