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当他意念专注于某些特定的、感觉生涩或力量传递不畅的招式节点时,混沌珠的光芒便会微微闪烁,将那一处的动作轨迹、力量运转方式,以一种近乎“直觉优化”的方式,清晰地呈现在他意念中。不是直接灌输高深道理,而是将他自身已有的认知进行梳理、提纯,剔除冗余,指向更高效、更直接的方式!
如同一个经验无比丰富、眼光毒辣到极致的老师,在无声地指点着他最基础的发力技巧!
凌尘如饥似渴地沉浸在这种奇特的“推演”状态中。身体的剧痛仿佛被暂时屏蔽,精神的疲惫被巨大的兴奋取代。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识海中演练着那十二式基础剑诀,贪婪地吸收着混沌珠光芒带来的每一丝优化感悟。
时间在绝对的专注中悄然流逝。
当凌尘感到精神传来一阵强烈的疲惫和刺痛,不得不退出这种深度观想状态时,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枯木林死寂的黑暗被一种更压抑的灰白色取代,稀薄的晨雾弥漫在林间,带着刺骨的湿冷。
他缓缓睁开眼,一夜未眠,眼中却不见多少疲惫,反而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锐利精光。虽然身体依旧重伤,虚弱不堪,但精神却仿佛经历了一次洗礼。
他低头,看向自己血肉模糊、骨节扭曲的右手。意念微动,尝试按照识海中经过初步推演优化的方式,去调动肩背和手臂残余的力量。
“呃…”剧痛依旧,但当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手臂时,那动作轨迹似乎比昨夜受伤前更加稳定、更加…“正确”了一点点!仿佛肌肉的记忆正在被强行修正,朝着更高效、更省力的方向改变!
力量没有增加,但这意味着他对自身残存力量的掌控,在混沌珠的辅助下,正在提升!在身体极度虚弱的状态下,每一分力量的精准运用,都弥足珍贵!
就在这时,一阵缓慢而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木棍杵地的“笃笃”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洼地的死寂。
凌尘心中警兆顿生,瞬间收敛心神,将眼中的精光掩去,重新变回那副重伤垂死、眼神麻木空洞的模样。他艰难地偏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枯木的阴影下,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走来。是看守苦役林的老瘸子。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旧袍子,一条空荡荡的裤管用草绳扎着,拖在身后。手里拄着一根被摩挲得油亮的木棍,代替他那条废腿支撑着身体。饱经风霜的脸上沟壑纵横,如同枯树皮,浑浊的老眼半睁半闭,嘴里吧嗒着那杆看不出颜色的老旧旱烟杆,一缕青烟在清冷的晨雾中袅袅升起,带着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
老瘸子走到距离凌尘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浑浊的目光在他身上那恐怖的伤势和身下大片的血污上扫过,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看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石头,或者一截朽木。
他沉默地抽了几口旱烟,辛辣的烟雾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
然后,他伸出枯瘦如柴、布满老茧的手,从怀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硬邦邦的、颜色发暗的东西。
手臂一扬,那东西划过一道抛物线,“啪嗒”一声,落在凌尘沾满血污和泥泞的腿边。
是一块粗糙的、掺着大量麸皮的粗粮饼子。坚硬得像石头,散发着一股陈粮的味道。
丢完饼子,老瘸子看也没看凌尘的反应,转身就准备拖着那条废腿离开。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沙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伴随着旱烟的辛辣气息,低低地飘了过来,仿佛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空气呢喃:
“小子…这林子里的蛇,咬人前,都不叫唤。”
话音落下,老瘸子不再停留,木棍杵地的“笃笃”声再次响起,那佝偻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弥漫的灰白色晨雾和嶙峋的枯木阴影之中。
洼地重新恢复了死寂。
凌尘的目光,从老瘸子消失的方向收回,落在了腿边那块粗糙的饼子上。他的眼神深处,冰封的寒潭之下,有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
蛇咬人前不叫唤…
这是在提醒他隐忍?还是在暗示陈风那伙人就像毒蛇,真正的杀招往往在无声无息中到来?
这个沉默寡言、深不可测的老瘸子…到底是谁?
凌尘没有动那块饼子。他现在更需要的,是能量!是滋养混沌珠的能量!
他忍着剧痛,挪动身体,艰难地靠近洼地边缘一株早已枯死、只剩下半截焦黑树干的朽木。他将血肉模糊的手掌,轻轻贴在了那冰冷粗糙的树皮上。
意念沉入丹田,尝试引导混沌珠的吸力。
嗡…
微弱的吸力再次产生,这一次,目标锁定在掌心接触的枯木之上!
一丝丝更加微弱、带着浓郁衰败和死亡气息的青色能量,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从朽木深处被剥离出来,透过掌心,汇入体内。这木气比泥土的土灵气更加稀薄,带着一种枯寂的寒意,吞噬时带来的经脉刺痛感似乎也更强烈一些。
但凌尘毫不在意,他忍受着痛苦,仔细体会着这新的能量源。
同时,昨夜在识海中经过混沌珠初步推演优化的《锻体剑诀》第一式“抱元守一”的动作要领,在他脑中无比清晰地流转。他尝试着,极其缓慢地抬起另一只相对完好的手臂,五指虚握,仿佛握住了一柄无形的剑。
肩胛微沉,脊背如松,意念凝聚于一点。
动作缓慢、沉重,甚至因为伤痛而微微颤抖、变形。
但就在这缓慢到近乎凝滞的动作中,一种与以往练习时截然不同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都在混沌珠推演出的那种“最优路径”的指引下,开始笨拙地重新学习如何协同发力。
剑虽无形,意已初生。
洼地之中,重伤的少年背靠枯木,一手贴在朽木上吞噬着微末死气,一手艰难地比划着最基础的剑式。晨雾缭绕,死寂无声,只有他微弱而坚定的喘息,以及那柄无形之剑,在意识中缓慢而精准地划破压抑的空气。
废墟之中,一颗颠覆命运的种子,在死亡与枯寂的土壤里,正汲取着微末的养分,悄然萌发着第一缕嫩芽。而那柄生锈的铁剑,就静静躺在不远处的泥泞里,等待着重新被握紧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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