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恩的嘴角向上牵动了一下。依旧闭着眼,声音带着一种刚睡醒般的慵懒,却又透着冰凉的讥诮。
“呵……这么想知道?”他终于缓缓睁开眼,没有看汪牧,而是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被晒得发白的田野,“那时候,你怎么不跟着我上去?汪家的手,不是伸得挺长么?”
汪牧脸上的平静瞬间被一层薄冰覆盖,他的眼神骤然变得冷硬,目光直直刺向予恩的侧脸。
“你知道原因。”汪牧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张家鼓楼最上层,只有张家本家人,或者被本家人亲自带上去的人,才有资格踏足上去。”他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力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而你,汪恩……”他刻意停顿,加重了语气,“一个来历、连自己过去都拼凑不全的人,你是怎么进去的?”
予恩转过头,正面对上汪牧那双冰冷的、探究的眼睛。
他的眼神里没有畏惧,只有一种被盘问后的厌倦和烦躁。
“想知道?”予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笑意,声音里充满了不耐,“好啊,这么好奇,等回到汪家,你们那些稀奇古怪的仪器、法子,不是多得很吗?把我绑上去,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再测一遍,不就全清楚了?”
出乎意料地,汪牧脸上那层冰霜般的冷硬竟然缓缓融化了。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向后靠去,重新倚在舒适的真皮靠背上,嘴角甚至向上弯起一个清晰的弧度。
从外表看,他此刻的心情堪称愉悦。
“不急。”汪牧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皱,“你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这一路上,有的是时间。”
侧过头,目光再次看着予恩,“好好想想,好好……捋清楚。等回到汪家,我希望能听到一个完整、清晰、没有保留的解释。关于你是怎么进入张家禁地,关于你在那上面究竟看到了什么,关于你……到底是谁。”
他最后的尾音拖得很长,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笃定。
予恩盯着汪牧看了足足有三秒,对方脸上那副掌控一切的笃定神情让他眼底掠过一丝阴翳,随即不耐地移开视线,重新投向窗外那片被烈日炙烤得模糊扭曲的风景。
“行啊。”予恩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淡漠,“那就等回汪家吧。”他重新闭上眼睛,身体彻底放松下来,陷进座椅的凹陷里,只留给汪牧一个拒绝交流的、冷硬的侧影。
“我累了。”他最后丢下三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别烦我。”
车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空调低沉的嗡鸣和轮胎碾过路面的枯燥噪音。
汪牧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眼神变得幽深难测。目光投向挡风玻璃前方那条不断延伸、通往未知的公路。阳光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予恩靠在窗边,呼吸渐渐变得平稳绵长,仿佛真的陷入了沉睡。
但张家鼓楼顶层那冰冷石壁上诡异的浮雕,张祁灵看到它们时骤然收缩的瞳孔,还有黑暗中……那个低哑得仿佛来自幽冥的声音……无数碎片化的画面和声音在他脑海中疯狂闪回、碰撞。
汪牧的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节奏平稳,像是在计算着时间,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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